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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仙魔变(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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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融魂

 
  吉祥的实力和海妖王相比,还有着很大的差距,但在南宫未央和林夕等人相继耗尽自己的魂力之后,它却成了压倒这头海妖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头口中都喷出白色寒霜的海妖王双手握拳,还保持着继续向前的姿势,只是再也无法动作。

  然而它和林夕希望的一样,在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肉掉落,又被吉祥一股极其冰寒的元气直接打入内腑之后,却还未死去,意识有些涣散的眼睛里闪动着怨毒和绝望的神色。

  这头苍老的海妖王加上先前的那头海妖王,简直就相当于一个像闻人苍月一样强大的对手。

  看到自己希望见到的画面之后,极度虚弱和疲惫的林夕不由得骤然放松。

  南宫未央却并没有放松。

  从一开始,她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海妖王修炼融魂,因为在整个云秦帝国,都根本找不出海妖王这么强大的妖兽。

  海妖王对于她这样的修行者而言,都是一生中难得的机缘。

  所以她依旧认真感知着周围天地间任何细微的变化。

  她感觉到了身后的池禾依旧在朝着这头苍老的海妖王出手。

  此刻她已经没有多少力量能够阻拦住这名妖族修行者,所以她很简单的,上前一步,靠近海妖王,将自己的身体当成盾牌,拦在池禾和海妖王中间。

  “嗤!”

  一柄深红色的短矛刺破了南宫未央的衣衫,然后擦着南宫未央的身体,挑飞出去。

  强行改变这一击之势,甚至无法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池禾也从南宫未央身旁斜跨而出,脚尖连在地上点了数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影,艰难的呼吸着,面色极其难看的看着南宫未央。

  “这种级别的妖兽对于我们云秦修行者而言,就像最强大的魂兵一样宝贵。”南宫未央的做事一直很简单直接,所以她很干脆的看着池禾,说道:“我们云秦修行者可以用融魂的修行之法,汲取到它的一部分力量,但如果它彻底死了,这种修行之法便无法施展。”

  池禾微微一怔,这才有些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池小夜等人没有接着出手。

  “还有那头海妖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死去。”南宫未央却是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看着口鼻里全部都是冰霜的苍老海妖王,对着林夕说道。

  林夕知道对于现在的局势,这也是意料之外的难得力量,所以他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因为没有那株巨蔓而变得黑暗的峡谷上方,“马上上去看看?”

  南宫未央点了点头,转身,看着身后擦拭着嘴角的鲜血走过来的池雨音,认真的请求道:“帮我们把这头海妖王带上去?”

  重伤垂死的海妖王依旧十分可怖,池雨音此刻伤得也很重,但南宫未央无视她伤势的神色和语气,却反而让池雨音更加的欣赏。

  所以她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金色的云秦凤凰就像一轮金色的太阳在黑暗中升起,带着林夕和南宫未央飞入甬道。

  在甬道的中段,三头死去的水鬼蜘蛛旁边,躺着那头先前被击倒的海妖王。

  南宫未央轻哼了一声,以这种另类的方式来表达她心中的满意。

  因为那头海妖王虽然静静的一动不动,但此刻寂静下来的黑暗里,却是明显可以感觉到它身上紊乱的气息波动。

  “咚”的一声。

  甬道口一声闷响。

  池粟和池芒等人坐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着自己身旁那依旧僵硬着的苍老海妖王,一脸的苦意。

  虽然这头苍老的海妖王在战斗之中已经失去了大量的血肉,但依旧有上千斤的分量,将这头海妖王弄到这个甬道里…只是一件相当于运尸的活,却也让这些妖族修行者几乎都到了极限。

  当再次听到这样沉重的躯体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知道现在最应该讨论的就是融魂的事情的林夕还是忍不住转头看着南宫未央轻声的问道:“刚刚你那一剑是怎么能够直接击中他的?”

  “我悟了。”南宫未央简单直接的答道:“我从你大黑的攻击方式中得到了些感悟,它感知到的是我的感知和注意力集中的地方,但我飞剑真正刺落的地方,却并不是哪里,所以它的感知出现了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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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很强大的剑技。”林夕顿时有些肃然起敬。因为他知道这完全不是眼光落向一处地方,飞剑却击向另外一处地方那么简单。

  “这是心意击。”南宫未央想了想,起了一个名字,说给林夕听,然后接着道:“这一剑不仅骗过对方的心意,先也要相当于要骗过自己的心意。”

  林夕知道以自己的境界还无法理解这样的剑技,所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的记住了南宫未央的这句话。

  所有的妖族修行者都已经进入了甬道,拖曳着苍老的海妖王来到了林夕和南宫未央的身前。

  “我来试着用这头海妖王融魂?”南宫未央伸手点了点苍老的海妖王,然后看着林夕,又道:“你用另外那头海妖王融魂?”

  “不行。”

  林夕摇了摇头,看着南宫未央道:“我没有办法融魂,还有…你用这头老海妖王融魂,会失败。”

  池雨音和池珊等所有人正好听清楚了这两句对话。

  听到池粟和池小夜翻译的意思,她们绿色的眼瞳再次被惊愕的神色充斥。

  她们只觉得无论是林夕在这一瞬间的神情变化,还是对话的本身,都有些诡异。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的眼睛里跳过了许多发生了的画面一样。

  一名圣阶的修行者,向大国师阶的修行者请教修行的问题,本身已经十分奇怪,但更为诡异的是,大国师阶的修行者却能够不假思索的做出极其肯定的回答。

  “是这头老海妖王的魂力修为太强?那我用这头试试?”

  南宫未央却似乎丝毫都没有感到任何的奇怪,她微微的蹙了蹙眉头,转过头去看着先前被她击倒的那头海妖王。

  林夕点头:“你可以试试。”

  南宫未央不再多说,朝着那头植物人一般的海妖王走去。

  池雨音陡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轻声的问林夕:“如果融魂不成功会有什么后果?”

  “会被噬魂,变成白痴、疯子,或者昏迷不醒直到死去,或者直接死去。”林夕轻声的回答。

  池雨音和池芒等人全部怔了怔,有些佩服,又有些丧气。

  面对生死都一直如此平静,怪不得南宫未央这样的人,会先她们所有人到达圣师。

  ……

  南宫未央在那头海妖王的身旁坐了下来。

  她将手按在了海妖王眼睛的伤口上,然后所有人听到了一声轻响,感知到了她体内一股魂力冲破了她的手掌,深入了这头海妖王的体内。

  所有的人觉得这是很痛苦的事情,然而南宫未央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闭上了眼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一般,很快进入了冥想修行状态。

  有独特的气机开始缠绕在南宫未央和这头海妖王的身上,似乎两者渐渐融为一体,又似乎南宫未央的这次冥想修行并没有能够从周围的天地间吸取到任何的元气,这具海妖王的身体,却似乎变成了她这次修行的身外天地。

  当时间缓缓的流逝,等到丝丝元气的流淌变得极其清晰,那头海妖王的呼吸彻底断绝,但身体却和南宫未央的身体一样,散发出淡淡的黄色光泽时,林夕长出了一口气,欣喜的轻声道:“成了。”

  因为事关南宫未央的生死,所以在这实际并不算短的修行过程里,池雨音等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等听到林夕的这句话,池雨音才终于忍不住,看着林夕,轻声的问道:“你们云秦修行者的融魂,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修行方式?”

  池小夜早在进入大荒泽之后不久,就已经对云秦的修行者有着深刻的了解,所以她直接对着不了解云秦修行者的池雨音等人做出了解释:“最简单而言,就是一种通过冥想修行,从无法抵抗的妖兽体内吸纳元气的手段,但这种古时传下的修行之法,在进入冥想修行时,又像和妖兽置于同一个精神世界中,就像思想沟通一样,十分玄奥。修行者必须抵御住妖兽一些意识的侵扰,继续能够保持冥想修行的状态,才能最终成功。”

  池雨音忍不住和池芒等人互望了一眼。

  这的确是一种她们难以理解,和绿野城的修行方法截然不同的强大修行之法。

  南宫未央已经是圣阶的修为,能够再得到数分海妖王的力量,岂不是更加的强大?

  之前这些妖族的年轻一代强者都很骄傲,但是在之前的战斗里,见到林夕和南宫未央的表现,想到成功融魂的南宫未央恐怕单以个人战力而言,绿野城无人可以阻挡,又想到南宫未央和林夕还是为了寻求帮助而来,外面的世界还有更为强大的修行者,她们的骄傲便变成了震惊和深深的担忧。

  “林大哥…这种融魂,大概能够获得妖兽的几成力量?”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发出这个声音的,却是这些人里面,年纪最小,看上去和池珊一样弱不禁风的妖族少年池荆。

  “至少四五成吧。”林夕温和的看着这个很有礼貌的妖族少年,耐心的解释道:“不过这种力量并不是说增加魂力的厚度,而是相当于力量的加成,而且最为关键在于,这种手段就像你在体内养了一头小妖兽,随着自身魂力修为的增长,这种加成的力量,也是会有相应幅度的增长的。”

  池荆听明白了,只是他的脸上却没有更多的震惊,只是好像在印证自己的某个推断一样,继续怯怯的轻声问道:“那是不是只要保证妖兽不死…哪怕现在没有能力融魂,将来有能力的时候,还是可以随时融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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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朋友




  林夕凝视着这名外表柔弱的妖族少年,他从对方微怯的脸庞上看出了些什么,于是他惊讶的问道:“你有一直让这头海妖王活着不死的办法?”

  池荆在林夕的注视下有些羞怯,他微微的低了低头,羞怯道:“是的,我能使用寄居草。”

  池粟闻言一怔,忍不住出声道:“我有寄居草种子。”

  池荆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有寄居草种子。”

  “你什么时候能够御使寄居草的?”池粟将一股魂力贯入手上奇特容器里,取出了数颗深黑色的细小草籽,又忍不住看着池荆问道。

  池荆轻声道:“已经两个月了。”

  这样的对话,自然激起了林夕这个好奇宝宝的好奇心。

  他看着池荆手里的细小草籽,忍不住问道:“寄居草有什么作用?怎么,你们每个修行者所能控制的植株,都不一样,都有特定的么?”

  这种问题对于绿野城的修行者而言都是显得很白痴,很愚蠢的问题,然而这场生死大战之后,所有这些妖族修行者对于林夕和南宫未央的看法都已经彻底的改观,且林夕和南宫未央先前表现出来的所有手段,让这些骄傲的妖族修行者也彻底明白,外面的修行世界和他们的修行世界截然不同。同样他们认为很玄奥的东西,在外界的修行者看来会显得十分普通。

  “寄居草会汲取一些妖兽血肉中的养分,但会让妖兽陷入最深沉的沉睡,不会死去。”

  池雨音走上前来,将七颗此刻似乎闪耀着普通光泽的宝石托着,递给林夕,同时解释道:“每一株植株都有一些自己独特的元气,我们要沟通植株,也需要一些契机,一些感悟,所以少则数种,多则数十种,我们每个族人都会有自己特定的和擅长的植株,并非是可以御使这古妖林里所有的植株。”

  林夕接过了七颗宝石,感觉触手就和普通的鹅卵石没有什么分别,他有些明白道:“也就是说,哪怕你们族里能够借助这些植株力量的修行者,最多也就是能使用数十种特定的植株,就像能够使用数十种不同的魂兵一样?”

  池雨音点了点头。

  所有这些妖族修行者里,看上去面相最老的络腮胡子修行者此时也有些羞愧般出声:“我的食妖花只能近战,所以先前便一直不能和你们并肩战斗。”

  “你的食妖花最厉害的还是里面的汁液吧,我看恐怕是连寻常的盔甲都可以腐蚀掉?”林夕看着这名一路上沉默寡言的络腮胡子修行者,微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络腮胡子修行者点了点头,答道:“我叫池花。”

  林夕忍不住想笑,他实在没办法将这个名字和面前这个络腮胡子修行者联系在一起。

  池粟笑了起来,看着憋着笑的林夕解释道:“我听智者说过,你们云秦的很多地方有抓周的习俗,我们绿野城也有类似这样的习俗,所不同的是,我们是在出生百日的时候,就会举行这样的仪式,看婴儿自己最亲近哪种植株,一般婴儿自己抓住的某种植株,便往往成为他修行过程中,第一种沟通和御使的植株。一般我们绿野城的习俗,也会以他抓取的东西来给孩子命名。”

  “这就像是本能的天性。”林夕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看着池雨音和池小夜,“你们的名字也和这种习俗有关?”

  池雨音点了点头,道:“我是抓取了雨音蕉,她是抓取了小夜草。”

  “那么你呢?”林夕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池粟,又看着池珊,“我看你们好像是互相配合作战?”

  “池珊是我们族里少有的灵感者,她是我们族里能够沟通和使用植株最多的人之一,到目前为止已经可以控制七十余种植株,且大多都是可以用于战斗的植株。”池雨音的脸色肃然了些,“池粟是我们族里的灵种者,他能够和粟杉木沟通,能够保持许多种子的活力。”

  大约是觉得说得还不够详细,池雨音又补充了一句,“灵感者和灵种者都是拥有独特体质的修行者,在我们族里的数量也十分稀少。许多种子一离开母体,或者不在一些特定条件下储存,便会很快死去,灵种者能够利用粟杉木的元气,让这些种子保存良好,所以灵种者和灵感者的组合,在我们族里一直是最为强大的。”

  “就算是数千重骑军,也未必是你们的对手。”林夕由衷的感叹。

  “我和池小夜一样,也能够催生法精藤。”池雨音看着林夕,道:“我和你回云秦。”

  林夕没有想到池雨音在这个时候直接说出这样一句,一时有些发愣。

  “还有我。”

  满脸倦意的池珊在林夕出声之前,便已经认真且坚定的说道。

  池芒和池粟等人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和自己一样的心意,他们虽然没有出声,但却都微笑着看着林夕。

  “我也去。”

  因为他们没有出声,所以一个不大,怯怯的声音,便显得分外清晰。

  说话的是看上去最为柔弱的池荆。

  “不要小看他。”池雨音认真道:“他是我们绿野城里的驭蜂者。”

  “驭蜂者?”林夕怔了怔,有些回过了神来,吃惊道:“是可以驱使蜂塔里的天玉蜂的?”

  “是的。”池荆大概是生怕林夕拒绝自己,怯怯的,却是很快的说道:“我能够培育蜂塔,驱使一些天玉蜂…只是我带着的天玉蜂被那海妖王杀死了,所以你现在看不到。”

  “厉害。”林夕愣愣的吐出二字。

  “我的这些族人足以很快帮你组建一支巨蜥军…你是不是有种自己是大人物,登高一呼,从者云集的感觉?”池小夜彻底的放松下来,看着发愣的林夕,忍不住轻声的取笑道。

  林夕听到了池小夜的声音,他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和池小夜开玩笑,而是认真的摇了摇头,用唯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完全没有,因为我知道他们帮我,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和南宫未央多么厉害,而是因为他们把我们当成朋友。”

  ……

  南宫未央在池小夜的沉默里开始缓缓睁开眼睛。

  她体内的魂力依旧很空,在和两头海妖王前后的对战里,她也受了不少的内伤。

  然而即便是没有多少魂力波动围绕在她的身上,在她睁开眼睛时,她的身上,也明显多了一股深沉如海的气息。

  似乎只要她愿意,她的脚下便会随时出现一汪蓝到发黑的深海。

  林夕知道这是她成功融魂之后,自然流淌的气息。

  这名面嫩的女圣师,本身就是圣师之中顶尖的存在,在成功利用海妖王融魂之后,她便会彻底像之前的闻人苍月和谷心音一样,超脱普通圣师的范畴。即便是中州城影子圣师那种强者,或许今后也未必能够承受住她的一击。

  然而看着缓缓张开眼睛的南宫未央,林夕此刻的心中,却依旧没有多少的欣喜。

  在之前池雨音等人觉得有些诡异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试着做了一些事情。

  他试出来,自己根本不能够融魂。

  并非是因为海妖王的境界相对于他而言高出太多,他不能够在玄奥的意志争斗里压得住海妖王,而是当他试着融魂时,他的身体已经本能的抗拒,他的脑海里似乎已经被另外一种强大的力量占据。

  那是和一片深海截然不同的雷狱,更具毁灭性的金色雷海。

  所以他证实了自己很久以前的一个猜测。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以将云秦长孙氏,看成是血脉里流淌着金色血液的某种强大妖兽。

  到底用人形妖兽或者妖兽进化而来来形容,根本无关紧要。

  他所在意的是,他在碧落陵之后,能够拥有和云秦皇帝一样独特的元气力量,能够激发出威力强大的金色雷霆,并不是什么奇迹或者异变,而是在那一瞬间,长孙无疆对他进行了主动融魂。

  长孙无疆已知必死。

  但他希望林夕能够活下去,所以在死去之前,他对林夕进行了主动融魂。

  因为他将林夕看成朋友。

  而且此时此刻,林夕也明白了长孙无疆的另外一个意思。

  这是一个请求。

  林夕先前答应了长孙无疆,尽量看在云秦皇帝是他的父亲的份上,让林夕体谅一个失去最看重的儿子的父亲的心情。

  这种能够激发金色雷霆的力量,便是长孙无疆对于林夕答应这件事的回报。

  林夕明白了这一切。

  他的脑海之中,甚至出现了长孙无疆当时对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时的眼神。

  他也想一直做出让步,做到答应朋友的这个请求。

  只是长孙无疆会知道现在的青鸾学院和云秦帝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么?

  他知道曾经在很多人眼中圣明且励精图治的云秦皇帝,变成了什么样的存在么?

  他觉得如果长孙无疆还活着,应该也会和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

  “对不起。”

  所以他沉默的,在心中对着自己的这个好朋友,轻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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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谈判


  古妖林和绿野城在世间是真正与世隔绝的清净之地,身在这种地方,甚至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流淌,似乎整个世界都平静安宁自然

  然而在云秦在大莽,很多大事却是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

  一场冷肃的谈判正在千霞山千叶关进行

  这已经是云秦和大莽为徒议和之事进行的第十二次谈判这种事关两国未来和无数人生死的谈判,也像一场最艰苦的拉锯战一样,令参与者极其的费心费力,所以大莽一方的数名高官虽然都是强大的修行者,但眼眸里也难言焦躁和疲惫之色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

  在闻人苍月被林夕杀死之后,接替大莽七军大统帅,大莽军方的最高将领司徒言鼎面色极其阴沉的看着黑色长桌对面的云秦名臣刘学青,不知道支撑着这名连修行者都不是的文臣的动力是什么,也不知道今日这名明明在长途赶路和连日的谈判下,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眼中依旧闪耀着坚定光辉的云秦高官,今日又到底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在先前的十二次谈判里,取得了云秦朝堂大多数官员拥护的刘学青列出的议和徒条件对大莽而言几乎无法用“屈辱”二字来形容,而是甚至可以用“玩笑”二字来形容看最新章节

  云秦方面提出的许多条件,完全不像是千霞边关还被对方占着的一方提出的条件,而像是已经一路长驱直入,已经攻到了对方王城之下的一方,提出的条件

  “魔坛城不可能切割给云秦,我大莽能接受的最终条件,便是千霞山之后多划出五十里作为边界,以示世代交好”

  此时出声的是大莽国师,大学士车蔚衡名面容黝黑的老学士,无论在学识还是为官方面,都是刘学青的前辈,然而看着长桌对面,那名在许多云秦黑甲将领环卫之中,面无表情的后辈,他的心中也全是无奈和紧张

  他的刘学青不肯退让,再次提出过分的条件,他更害怕的是,这场仗继续打下去…因为谁都不知道这样拖下去,又会起什么样的变化,而他也不认为,大莽最终的国力可以耗得过云秦

  如果大莽一方最终能够取得胜利,那真正取得胜利的,也只是那些威严的火山里居住的少数人,而不是整个大莽王朝

  “魔坛城是你们大莽最北部的重要要塞,你们认为不可割让给我云秦的原因,是影响你们北部的驻守和兵马调运既然只是这样的原因,我云秦不要魔坛城也可以,但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在魔坛城以南,建一城池”

  “在这片区域里的大莽百姓,汪原地居住也可以,但必须按云秦律法,一应税赋交予云秦”

  “三百万两赔款不可少,按你们先前所说,大莽百姓累于战事,生活困苦,一年之内实在无法拿出,那也可以参照岁贡方式,三年之内赔付完毕”

  刘学青平冷的看了车蔚海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清晰而缓慢的吐出一句句话

  这数句话出口,车蔚海的脸色就顿时又黑了数分,他身后数名大莽高官,也顿时觉得这间房间更加阴冷

  这哪里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谈判?

  刘学青列举的这些条件,比起上一次谈判,根本是没有多少的退让

  这依旧是要让大莽割让北部的大片土地,即便不直接要魔坛城,在魔坛城的对面建立一座更高,更雄伟的城池,有许多强力军械可以直接覆盖魔坛城,那魔坛城还有多少战略意义?

  根本不做让步,狮子大开口似的谈判,是根本不可能谈成的

  所以车蔚海的双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都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激愤的情绪

  然而就在此时,大莽新任七军大统帅司徒言鼎突然出声,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刘学青,平静的说道:“既然你们云秦坚持这样的条件,这场战争又不该继续下去,那我们大莽,便答应你们的条件”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里

  陈学青霍然抬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司徒言鼎,不敢相信司徒言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车蔚海也无比震惊的转过了身体,他黝黑的面目变得煞白,目光紧紧的钉在司徒言鼎的身上,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答案

  司徒言鼎在心中轻叹了一声,他用歉然的目光看着这名大学士,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车蔚海看到了司徒言鼎玄色的官服下,一抹鲜艳的红色,血样的红色

  然后他便骤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想明白了为什么司徒言鼎能够坐上七军大统领的位置,以及司徒言鼎现在怎么敢一口答应云秦这样的条件

  无论是大莽的哪个高官,答应云秦这样严苛的条件,必定会成为大莽的罪人,大莽民众的怒火,必定会发泄在他的头上

  所以司徒言鼎坐上七军大统领的位置,便只是为了要从这张位置上下来

  司徒言鼎给了车蔚海答案,然后他平静的望向刘学青

  看着面色也在发白的刘学青,他的心中甚至充满了同情

  他当然明白刘学青为什么要故意拖延时间,只可惜对于炼狱山里那位真正的大人物而言,不管刘学青怎么努力,他还依旧是一条无法掀起太多浪花的小鱼

  “这徒协定,必须和先前我们云秦所提一样,大莽皇帝亲自到场签订”

  刘学青有些艰难的下意识的再说一句

  “好”司徒言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刘学青一时无言,双手在袖袍里微微的颤抖起来

  大莽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他不仅令云秦一举收复千霞边关,还令大莽割让北部大片土地…这种功绩,必定让他在云秦拥有更高的声望,成为云秦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然而他十分清楚,不管在接下来他的身上汇聚到多少声名,多少荣光,多少云秦百姓的赞誉,这其实都是林夕送给他的

  因为是林夕告诉他,大莽一定会和云秦徒

  只是现在,他没有想到,对方为了不给他和青鸾学院时间,竟然会连这样苛刻的条件都一口答应了

  “我已经尽力了”

  这一瞬间,这名和林夕在很多方面的看法截然不同的云秦名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他不知道林夕和青鸾学院是否拥有了足够的时间,不知道青鸾学院是否还能在云秦继续存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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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大人物的心意

  在炼狱山最高火山口的半山道上,浑身包裹在黑色浓烟里的张平沉默的走向不远处坐落在几个熔岩池上方的工坊。

  他前方的道路上,却是又出现了一道包裹着同样的黑色浓烟,显得无比高大和威严的身影。

  在炼狱山,唯有身份最为尊贵的炼狱山大长老,才能够浑身包裹在黑色的浓烟里,不停的在所有炼狱山子弟的心中,积累自己的威严。

  在杀死闻人苍月的那一战里,炼狱山有两名超出一般圣阶概念的大长老被杀死,整个炼狱山里,加上张平,便一共只有四名炼狱山大长老。

  在以往任何时候,各个炼狱山大长老之间,都是互不干扰,即便是回自己的洞府、殿宇,都会选择不同的路途,然而此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却是径直走到了张平的面前。

  他不仅停在了比张平更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平,而且身上呼呼的黑烟,也涌得更为剧烈,显得比张平更为高大。

  “掌教让你成为我们其中之一,但你千万不要以为,你就真的能和我们平起平坐。”

  呼呼作响的滚滚浓烟里,传出了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声音,如同两片青铜片在摩擦,刺耳难听。

  张平依旧保持沉默,但却微微垂头,身上涌出的黑烟更小的些,表示顺从。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炼狱山大长老对他的顺从感到满意,但依旧冷笑了一声,接着说出第二句话:“你对于一道符文的理解有些问题,我已经做了修正,还有数名神官监管不利,我已经换了更合适的人选,相信掌教需要的听话的小东西,应该会比你预期的更快出来。”

  张平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身姿更为谦卑恭敬。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张平却似乎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微躬着身体,让开了一边。

  直到这名炼狱山大长老从他的身旁走过,消失在他身后的道上,他才缓缓的抬起了头。

  他抬起了头,却是没有看故意像他示威,故意羞辱他的炼狱山长老,而是沉默的看了一眼最高处的那座殿宇。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真正的敬畏。

  因为他十分清楚,不管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在他面前显得多有权势,在整座炼狱山里,任何炼狱山大长老,也只是那座殿宇里的人养的一条狗。

  坐在那宝座里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而且在夏副院长死去之后,在他从天魔狱原带回一些修行之法,换取到现在的位置之后,宝座里的那人,已经是整个世间独一无二的至高存在,已经是真正可以掌控世间运转的人物。

  哪怕现在殿宇里宝座上的他是睡着的,也依旧可以让一切按照他的意志进行。

  而且这名至高的存在,真正大人物的想法,也似乎和一般人根本不同,根本让人无法捉摸,即便是炼狱山里已经最为接近这座殿宇的他,也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炼狱山掌教会突然发布旨意,以直接答应刘学青一切条件的方式,来陡然结束和谈。

  张平当然明白,对于炼狱山里真正的大人物而言,世间王朝的一时得失,根本不算什么,哪怕明面上送出的东西,暗地里也可以通过一些方式收回来。

  让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炼狱山掌教从他手里得到天魔狱原的一些修行之法后,原本已经不急切了…然而现在,他似乎又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这种心理的变化,让人无法捉摸的同时,也会让他的对手的所有计划,全部落空。

  在和平时一样,巡察了数个炼狱山的最高机密工坊,确定刚刚那名平日里居住在魔焰窟的炼狱山大长老同样是精通符文和魂兵炼制之道的大匠师,自己已经不可能故意拖延到任何时间后,张平离开了这几间工坊,回到了自己所居的洞窟里。

  他的洞窟里镶嵌着各种世人难以想象的美玉和珠宝,有各种珍稀的妖兽皮毛制成的毯子,然而却飘荡着一种对上任大长老有用的刺鼻烟气。

  他走到了洞窟里一间房间里。

  这是一间工坊,有不少炼狱山的奴隶和一些炼狱山神官在里面奔忙着。

  这是属于他的私人工坊,即便其余三名炼狱山长老不认为他和他们有着平起平坐的实力,但他已经具有拥有私人工坊,参悟符文、试炼魂兵的权力。

  有许多零件在打造。

  这些制造进度各不相同的零件,在这间工坊里的奴隶和炼狱山神官的眼里,都只是一些铠甲的碎片,或者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然而这些零件,在他的眼里,在他的脑海之中,却是组合成一件世上最强的铠甲。

  只是这件铠甲不可能在十余日之内完成,而且还缺少一些东西。

  “已经没有时间,你到底在做什么?”

  沉默的站在岩浆溪流边,看着一片刚刚完成符文纂刻的铠甲,张平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在心中肃冷的说道。

  ……

  很多人都知道青鸾学院将会迎来真正的生死存亡一战,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因为炼狱山掌教的一些莫名的,没有任何人理解的心意改变,导致青鸾学院没有了多少时间,然而绝大多数人,都在猜测林夕在做什么。

  林夕从来没有把自己看成是救世主,所以他无形之中也忽略了自己对于此刻的云秦和大莽的影响力,忽略了他自己已经是炼狱山掌教口中着重提起的,比云秦皇帝更厉害的对手。

  他带着大黑,跟着池小夜穿过了大荒泽,进入了云秦修行者从未踏足过的真正不可知之地,寻求帮助,除了他那些真正的朋友,最亲近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然而大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

  相对于林夕先前做的一些事情,在大莽发动的连续不断的刺杀,到杀死闻人苍月…相对于和谈开始之前的大黑频频出现,只是因为这一点,许多人虽然根本没有想到林夕会到大荒泽之后寻求帮助,但却都敏锐的发现,林夕失踪了。

  哪怕林夕想到了这点,将大黑留给边凌涵也没有用。因为大黑是世间公认的最强大魂兵,同样也是最难驾驭的魂兵之一,即便是之前得到大黑的那名唐藏将领,也无法像林夕一样,可以令箭光在空中飞巡很久,然后在最准确的时机降临到对手的身上。

  边凌涵也做不到这点。

  林夕那些最强大的对手,完全可以凭借这样最细微的差别,判断出林夕已经失踪。

  ……

  凉沁沁的云秦皇宫里,因为成功和谈,且令大莽服从签订屈辱协定而陡然又收获了不少威望的云秦皇帝,却突然十分愤怒。

  他是除了炼狱山掌教之外,此刻林夕最大的敌人,所以他反而能够理解一些炼狱山掌教的心意转变。

  现在谁都可以肯定,林夕的确是拥有将神天赋的存在。

  像林夕这样的人,陡然消失,自然是在谋划一件大事。

  恐怕是在炼狱山掌教的心目中,觉得林夕所做的事情,会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所以炼狱山掌教才陡然改变了一些心意。

  这说明,炼狱山掌教恐怕已经将林夕看成了一个平起平坐的对手,或者说甚至不惜冒一些险,也要将这名还未真正长成的对手及早的扼杀掉。

  将林夕都看得比自己还重?

  不认为自己有威胁,却已经感觉到林夕成长的恐惧?

  云秦皇帝因为炼狱山掌教的轻视而感到极度的愤怒。

  这段时间里,依旧没有能够找到长公主的踪迹,更是让他时时的暴躁异常。

  只是在林夕和炼狱山掌教之间,他更不希望林夕和青鸾学院获胜。

  所以他决定彻底配合炼狱山掌教的心意改变,更加缩短青鸾学院和林夕的时间。

  一道焦尾级的命令,在他的愤怒之中下达,以最快的速度传往南陵行省前线和龙蛇边关。

  ……

  大人物因为是大人物,所以脑海里的想法,永远和普通人不同。

  当云秦皇帝的这道命令刚刚传递出中州皇城时,倪鹤年走出了他所居的冰窟。

  在走出冰窟的瞬间,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寒意沁出,也没有任何可怖的气息流散出去,然而他被光明灼烧而导致像凝固了的松花蛋一样的眼瞳内里,却闪耀着寒冰的色泽,似乎他的两颗眼珠内里,都变成了寒冰。

  他离开了中州皇城。

  离开了中州城。

  却没有一个人发觉。

  因为他是此刻整个中州城里最强大的存在,甚至是整个云秦最强大的存在。

  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

  和谈条约已定,虽然大莽皇帝还在赶来千霞山的途中,并遭遇了沿途一些城池愤怒的大莽百姓的滋扰,行程有些不顺利,然而大莽一方的撤军,却是在以最快的速度进行。

  千叶关的最后一批大莽军队正在离开,一支南陵行省境内最为精锐的,先前由龙蛇边军调集而来的云秦军队,正在交接。

  蓦的,在千叶关最高的一座瞭望塔上,一名云秦黑甲将领的瞳孔骤然收缩。

  并非是撤退的大莽军队之中出现了什么异常,而是在云秦境内,有一支队伍正在朝着千叶关的方向行进。

  这支队伍距离千叶关还很远,若是一般的军队,此时这名云秦黑甲将领还根本不可能看见。

  这是一支身形异常庞大,浑身闪耀着金光,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给他巨大压迫感的军队。

  “神象军!”

  在呼吸凝滞了片刻之后,这名云秦黑甲将领寒声吐出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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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剑,不是这样还的


  云秦北部,北府行省的北清山里,有数座道观建在如剑般的山崖间

  山崖间有幽潭,有活泉,潭边的蕨叶如同绿色的瀑布从山石的缝隙里垂落

  北清山并不高,没有多少名胜古迹,也没有什么出产,却胜在清净,山林间新雨,也有白雾缭绕,对面不见人

  叶忘情从白雾里走出,走到幽潭边,对着幽潭边一名在活泉边取水煮茶的老人施礼相见

  老人身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袍,看上去陈旧且领口袖口已经有些磨破,只是浆洗得十分洁净,看上去穿得时间很久,显得十分柔软舒适然而这件长袍落在很多中州城里的老人眼中的话,必定引起惊涛骇浪

  因为这件陈旧的长袍,是云秦立国前十年,青鸾学院院袍的款式,当年和张院长一起出现在坠星陵的十七名青鸾学院修行者,便都是身穿着这样的衣衫

  这名老人背对着叶忘情,只可见满头银丝,双手如同白玉叶忘情一直是东林行省第一溅,在东景韶华坠星陵会战之后,他更是名满天下,然而面对他的施礼,这名老人却是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只是清声淡漠的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忘情看着他,说道:“自上次学院内乱,蓝大先生出现在学院,至试炼山谷,看住了罗前辈之后,学院便一直知道蓝大先生您的行踪,只是世人皆以为蓝大先生已不再人世,蓝大先生您也自承忘情于山水之间,所以夏副院长认为没有什么必要再惊扰您…”

  “他已经死了”被叶忘情尊称为蓝大先生的老人冷冷的将手中的茶壶放到天然的石头茶案上,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叶忘情的话:“上次我去青鸾学院的时候,便已肯定他撑不过今年这个夏天…既然他都认为没有必要再惊扰到我,那现在,青鸾学院又因为什么事情要来找我,而且不是青鸾学院的人,而只是一个和张院长有些渊源的叶家人来找我?”

  蓝大先生丝毫不掩饰自己被惊扰的不喜,一丝丝杀意在他的手离开茶壶之后,从他的手中沁出,他身前的寒潭上便立时出现了一条条细细的直线,就好像一柄柄剑在水面上划过,留下的森冷痕迹

  这是一种可怕的境界,然而叶忘情脸上的神色却是没有任何的改变,面对这名和夏副院长同一时代的修行者的不喜和质问,他只是平静的说了四个字:“学院有难”

  蓝大先生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身,然后看着叶忘情说道:“炼狱山掌教要入云秦?”

  这名和夏副院长同一时代的学院老人,的确已经很久没过问世间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一问,然而也只是短短片刻的时间,他就已经隐隐猜测到了问题的答案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除了个人能力的可怕之外,这名老人,恐怕也是整个云秦真正最为了解学院实力的人,在他的眼里,能够真正让青鸾学院处于生死存亡的危险境地的,便只有他们在云秦立国前就已经面对的老敌人,炼狱山掌教

  叶忘情在这名老人的可怕面前,面容依旧平静,他只是不卑不亢,用最简单的话语说道:“青鸾学院和炼狱山掌教,会在千霞山一战”

  蓝大先生的银眉微微的皱起,不问理由,只是说道:“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惜命,未必会真正出现在千霞山”

  叶忘情摇了摇头,说道:“任何人都会变,就如蓝大先生您也会变只要有足够吸引他的东西,他就会真正出现在千霞山…这是哀牢后山所有讲师的分析结果”

  蓝大先生的双眸里出现了森冷的怒意,他理解并同意了叶忘情所说的理由,但叶忘情对他的反驳以及话语中带着的其它意思,却是让他更为不喜

  “所以学院认为我是吸引他的饵之一?”他充满冷意和怒意的笑了起来:“这便是你到这里来的原因?”

  叶忘情只当根本没有看到蓝大先生的神色改变,说道:“学院想请蓝大先生您出手”

  蓝大先生的面容也变得平静下来,平静得整个人都像是一柄毫无感**彩的长剑,“我当年离开学院,便是和张院长的意见不和,学院便不是我想要的学院,所以我不会出手”他看着叶忘情,说了这一句,然后又漠然的补充道:“且林夕这个将神太过稚嫩,我不认为他和青鸾学院会赢得这一战,我不会白白送死”

  叶忘情有些失望,然而眼睛却是变得更加明亮,他微躬身,坚定道:“正是因为林夕距离圣师还有很长的路,所以炼狱山掌教才有可能出现在千霞山若是您不再愿意替学院出手,那便请您交还学院的剑”

  “你为什么敢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蓝大先生面上没有杀意,然而他的气息变化,毫无情绪,却是已经充满真正的杀意,一柄白玉为柄的古剑,带着绞,缓缓从他的茶案旁飞起,来到他的身旁:“虽然你们叶家人和我在坠星陵有些渊源,虽然你名为忘情,和我所持的忘情烬好同名,算是机缘,但你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我一样会毫不留情的杀死你”

  “我是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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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一句话之下,便可能随时出手的蓝大先生,叶忘情却是微笑了起来,带着一些傲意缓声道:“张院长和您这些前辈们,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让绝大多数的云秦人变得可以为这个帝国悍不畏死,不惜一切,您却反而来问我,为什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您也应该见过许多像仙一学院的天人剑贺白荷那样的修行者,见过许多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来耗费对方厉害修行者魂力的普通军人,是什么让您认为,我们不敢对敌炼狱山掌教?”

  叶忘情微笑着看着这名穿着学院古袍的老人,接着说道:“既然我们都是为了要对敌炼狱山掌教而来,那我怎么会不敢向您要剑?”

  蓝大先生早已是云秦最可怕的溅,甚至是足以对青鸾学院的生死存亡造成决定性影响的人物,他又怎么可能容忍一名后辈的挑衅?

  在叶忘情的话还未说完之时,他身侧白玉为柄的古剑便已经开始出鞘

  一股难以想象,足以斩断修行者感知,甚至让人觉得自己的所有情绪都被无情的切断的剑意,开始弥漫在空中

  然而他的这柄剑只是出鞘了不到一寸,便又归鞘

  因为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不少森冷肃杀的黑色身影

  这些黑色身影身上的铁血气息,驱散了山间的白色浓雾,一条条这样的黑色身影,形成了一条围墙,将他和叶忘情包围在内

  “顾云静的黑旗军?”

  随着他的古剑归鞘,他毫无感**彩的双目中也再次出现了人的情绪

  他认出了这些黑色身影的来历

  他有信心可以杀死两百名和这些黑色身影同样修为等级的修行者,然而他却没有任何信心可以杀死一百名全副武装,准备出手的黑旗军

  顾云静虽然已经战死,然而这样一支完整的黑旗军,却依旧是可以媲美他的力量,是他留给云秦和林夕最宝贵的财富

  他沉默了片刻,握住了身旁这柄归鞘的古剑,递向叶忘情

  若是数十年前,即便面对黑旗军和叶忘情,他也依旧会出手然而叶忘情一开始说得不错,人是会变的,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变得比炼狱山掌教还要惜命,所以方才古剑既然归鞘,他便不会再拼命,这柄剑便注定会交到叶忘情手中,被叶忘情带着去千霞山,面对那名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然而面对他的屈服,叶忘情却没有伸手去接这柄学院最强的剑,而是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还的”

  蓝大先生的面孔有些微红

  他明白学院让叶忘情来取这柄剑,不是纯粹的想要他这柄剑而已

  他感到更加的屈辱

  然而他没有任何的选择

  所以他只有出剑

  在他出剑的瞬间,身后的潭水被一丝丝的剑气整齐的切割成块,水变得不像是水,而是透明的水晶

  纯白色的古剑迎面刺向叶忘情的身体,叶忘情的将军剑带着他的全部力量,同样毫不示弱的刺出,以战场上最光明正大的姿态,以剑尖对剑尖,硬生生的截住了这柄纯白色的忘情剑

  在剑尖和剑尖相接触的瞬间,距离叶忘情身后最近的数名黑旗军统领都一声闷哼,倒飞出去

  叶忘情的飞剑巾上,骤然出现一条条透明的剑光,就好像有无数透明的小剑在疯狂的环绕切割着他的剑体

  然后他的这柄将军剑便干脆的断裂,断裂成了六七截

  他身后的那数名黑旗军统领落地之后,一时有些难以爬起

  然而叶忘情的手却是伸出,在自己断裂的飞剑之间,接住了这柄纯白色忘情剑的剑柄,将这柄忘情剑握于手中

  “多谢前辈赐剑”

  他对着蓝大先生行了一礼,然后和所有的黑旗军离开

  在已然走到山脚下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然后吐出了一口血

  即便被黑旗军所慑,蓝大先生气势先衰之下,又不敢真正的痛下杀手,但蓝大先生和罗侯渊走的是同一条路,他们终身放弃了大圣师境,却是将圣阶的力量提到了极致,可以无限制的出手这种绝世的力量依旧不是他所能抗衡,依旧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只是面对炼狱山那些至高的存在,一名御渐师,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战斗的时间

  所以此刻的叶忘情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担忧,方才的那一战,足以让他变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更为强大,所以他的眼睛变得更为明亮和坚定

  他和许多云秦人一样,也在等待着林夕的消息

  此时林夕依旧没有任何的讯息传来,但即便如此,他和许多云秦人一样,依旧在战斗,依旧不认为青鸾学院和云秦会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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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卷:将神 第五十一章 能否陪我赌命

  许箴言的马车缓缓穿行在中州城中。

  中州城的街道里,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气息。

  云秦和大莽议和谈定,在中州城里的普通百姓眼里,庞大的云秦帝国在连年的战争之后终于获得了胜利,今后将会迎来平和的时光。

  许箴言知道真正的局势却截然相反,所以在阴暗的马车车厢里,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表情。

  炼狱山里的至高存在,为了不给青鸾学院时间,直接割让了大片土地给云秦皇帝。

  云秦皇帝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一道旨意,让三万大莽军士回归故里。

  随着这道旨意的层层下达,绝大多数云秦官员和云秦的普通百姓才知道,在去年的东景、韶华、坠星陵会战里,大莽老皇帝的学生,流亡在云秦的湛台浅唐在坠星陵带走了五万残兵,这五万残兵在被他带道龙蛇边境的途中,死去了两万人,最终有三万大莽军人在龙蛇边关成了流寇。

  在普通官员和云秦百姓的眼中,这成为流寇的三万大莽军人原本最终的命运便是被剿灭在云秦,这一生便永远不可能回归故里。现在和谈已定,云秦皇帝主动让这三万大莽人回归故里,这当然是十分正常,可以充分显示云秦的宽容和大度的事情。

  且绝大多数云秦人都会觉得,战争的时候,这些大莽军人自然都是敌人,当然要尽可能的将之击败,杀死,然而战争已然结束,这些大莽人便也是家有儿女和父母的普通人,也应该让他们回归田园,这些大莽人自然也会感其恩德,这一生应该不会再对云秦动刀兵。

  只是许箴言和许多真正的权贵却都知道,云秦皇帝的这道旨意,和先前他下令直接对青鸾学院出兵并无两样。

  对于炼狱山而言,这三万大莽军人只是叛军。

  哪怕大莽王朝必然会发出让这三万大莽军人安然卸甲归田的旨意,然而这三万大莽军人如果真像被云秦大赦的犯人,放回大莽,那么迎接这三万大莽军人的,不会是妻子儿女和父母,而会是永远不见天日,直至死去的炼狱山奴隶生涯。

  这三万大莽军人自己都应该会十分清楚这点,只是如果他们不肯回,云秦帝国便会堂而皇之的彻底将之剿灭。

  南陵行省和谈已定,云秦和大莽不再交战,云秦皇帝将可以很轻松的调动足够的军力,甚至得到大量大莽修行者的帮助,剿灭这支铁心做流寇的大莽军队。

  现在整个世间,甚至连云秦皇帝都并不知道湛台浅唐和林夕的真正关系。只是今年春在大莽发生的一系列刺杀,至少已经可以让人肯定,在对付炼狱山这件事上,青鸾学院和湛台浅唐会并肩战斗。

  让三万大莽军回大莽是死。

  不让三万大莽军回大莽,同样是死。

  云秦皇帝只是利用简单的一句话,一道旨意,就将整个矛头,调集在湛台浅唐和这三万大莽军人的生死上。

  现在许箴言都无法猜测湛台浅唐会做什么样的选择,那些大人物的心意,都好像笼罩着一层浓雾,就连他这样级别的人物都根本看不透,看不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场比上百万大军厮杀的国战还要大的大戏,修行者世界里最最巅峰的对决,已然正式揭幕。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许多的云秦修行者,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阻止炼狱山的侵入,但目前青鸾学院这一方,在失踪的林夕出现之前,依旧处于被动,依旧处于绝对的劣势。

  当年的张院长都没有能够将炼狱山掌教从那张宝座上拉下来,许箴言不认为林夕和已经式微的云秦修行者能够战胜炼狱山掌教。只是他始终清楚,目前这些和他无关。

  他只需要依旧在许多人眼里像一条低贱的狗一样活着,然后慢慢等待着自己的权势变得越来越强大。

  就如现在,他便是以卑贱讨好的姿态,去赴容家的一次宴会。

  在去年秋祭文玄枢谋逆失败之后,整个中州皇城里最有权势的,不是新起的冷家,而是始终低调而沉默的站在皇帝一边的容家。

  虽然在容家人的眼里,他依旧可能是一条低贱的狗,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因为即便如此,他依旧也能从容家的手里得到一些肉骨头,得到一些实质的好处。

  “真正要咬人的时候,一口也就咬死了…林夕,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挂上一盏灯。”许箴言看着车窗外街道旁的红灯笼,突然想到,林夕如果死了,自己会不会突然变得很寂寞。

  ……

  白山黑水之间,螯角山上,湛台浅唐安静的揉碎了一卷密卷,鬓角某一根花白的头发,在这一瞬间骤然变成全白。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转过身来,正好看到高亚楠从不远处走来。

  “林夕之前对我说过,整个世间就像是一条往前蜿蜒流动的大河,不管是任何强大的存在,都只是这条大河里面的一条鱼,或大或小,谁也无法彻底决定这条大河前进的轨迹。然而现在的炼狱山掌教,却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变成了能够彻底决定这条大河前行的存在。我们花了许多时间,将这里打造得固若金汤,然而现在却可能根本全无作用。”看着走到自己面前,青丝在山风中飞舞的高亚楠,湛台浅唐摇了摇头,轻声道:“对于战胜这样的存在,我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高亚楠的目光投向更远的龙蛇山脉之后,一时并未出声。

  湛台浅唐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青鸾学院会如何决定?”

  高亚楠将目光收回,看着他,道:“在听你的决定之前,我不会告诉你青鸾学院的决定,因为这些都是你的子民,我不想青鸾学院的决定对你的决定造成影响。”

  湛台浅唐沉思了片刻,轻声道:“我会带着这三万大莽人去千霞山。”

  高亚楠也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林夕还没有消息,我们没有人能够肯定,他会及时的回来,更没有人肯定他会带着足够的力量回来。”

  “我没有什么选择。”湛台浅唐看了高亚楠一眼,说道:“如果这三万大莽军人一定要死,那我宁愿陪他们一起死在千霞山。现在云秦皇帝并不知道这边的黑市生意,不知道我们和穴蛮的联系,这样至少不会暴露…而且炼狱山掌教虽然表达出了一些正式出世的心意,然而谁都不可能知道他接下来会决定怎么做,对于我们而言,只有堆上更多足够诱人的糖果,才能让他出现的机率高一些。”

  “如果林夕没有及时回来,如果确定无法对炼狱山掌教造成威胁,那么有些人便可以等待以后,有些人就至少可以当成试金石,让人看清楚炼狱山掌教到底拥有些什么样的力量。”

  “我们青鸾学院哀牢后山的讲师们分析了从炼狱山传回来的许多情报,得出的结论是,这次已经是杀死炼狱山掌教的最大机会,否则等到炼狱山掌教和云秦皇帝的联合力量真正攻破青鸾学院之后,机会便更加渺茫。”高亚楠点了点头,看着湛台浅唐,说道:“既然你做这样的决定,看来也是这样认为?”

  “如果简单的将林夕的力量视为一部分,将我们所有人的力量视为一部分,即便是换了我,也会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林夕和我们的两部分力量很有可能会被割裂开来。”湛台浅唐点了点头,“而且林夕没有成就圣师之前,永远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因为来自他那一部分的力量,在炼狱山掌教的眼中会是弱势的时候。即便杀不了林夕,他也会先设法毁掉我们这一部分力量,二去其一。”

  “我们处于劣势,今后恐怕会越来越衰弱,所以如果这次他真的会出现在千霞山的话,那这次便是杀死他的最好时机。”

  高亚楠的面容依旧平静,但指关节却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的发白。

  因为这一战如果真正爆发,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旷世大战。

  “我要先行离开一段时间,我要在这些大莽军人到达千霞山前,完成一些事情。”湛台浅唐看着她,真诚的说道。

  高亚楠知道很多人都在准备,她也知道湛台浅唐的修行也处在一个最为关键的关卡,需要一个契机。

  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

  湛台浅唐很决然的离开了螯角山。

  他已经比世间任何的大国师巅峰修为的修行者都要接近圣师,如果能够在面对炼狱山掌教之前突破到圣师,那自然对炼狱山多一份威胁。只是他要做的事情,却并非像高亚楠想的寻找一个强大的压迫,突破圣师这么简单。

  在连夜离开了鳌角山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很多黑市商旅聚集的边陲集市。

  在一间破屋里,他出现在一名身上和脸上有许多疤痕的黄衫男子面前。

  他对着这名男子躬身行了一礼,认真道:“胡将军,能否陪我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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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卷:将神 第五十二章 时间已至

  一般世间的修行者,在想要邀请另外一名修行者和自己一起去做极危险的事情时,都会说的是:“敢不敢和我一起去赌命。”

  但湛台浅唐知道眼前这名圣师经过大|荣大辱,且已经做过不要命的事情,所以他不问敢不敢,只问能否。

  正在喝着药粥的黄衫男子看了湛台浅唐一眼,根本没有先问任何事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穿上了一双很结实的旧草鞋,喝光了碗里和身旁瓦罐里的药粥,站了起来。

  ……

  在中州城里,此刻云秦最大的门阀容家拥有许多制造魂兵的工坊。

  这些工坊里,汇聚着整个中州城最优秀的大匠师。

  然而这些大匠师永远不会说自己是整个云秦最优秀的,因为昔日有那么一批最优秀的前辈,已经被张院长带回了青鸾学院。

  那些匠师其中有些还活着,在这么多年里,又带出了许多身穿学院黑袍的讲师和教授弟子,其中有些人,甚至又比他们还要优秀。

  青鸾学院的工坊,自然才是代表着云秦最高水准的存在。

  工坊里有许多无法移动的设备,有些炉塔若是废弃了,要在另外一处地方重建,便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时间和人力,更何况任何大匠师都明白,用惯了的东西才最顺手,如果是换了些新东西,便可能会导致很大的误差,甚至让他们根本无法发挥出平时的水准。

  光是这样的一个方面,便足以说明青鸾学院里许多建筑的本身,就是青鸾学院的底蕴和力量。

  如果登天山脉里的青鸾学院变成废墟,那青鸾学院就会失去很多真正的力量。

  所以在炼狱山掌教已经有降临到青鸾学院的心意时,青鸾学院便已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便是应战,尽量在青鸾学院被破之前,做出决战。

  身穿黑袍的佟韦站在青鸾学院一处工坊的一座高炉前。

  这座工坊在登天山脉某座雪峰的山体里面,学院的讲师和工匠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将这座山掏空了小半,他身前的这座高塔高达数十米,甚至和某些系的新生殿一样庞大。

  数十名身穿学院讲师或教授黑袍的学院修行者像一只只蚂蚁一样奔忙在这座高塔外的一些平台上,或是做着观测记录,或是不停的朝着一些风机等构件贯注着魂力。

  在数名学院教授的厉声大喝之下,底部的一个炉门陡然打开,一条火龙从炉门中冲出,卷出数十米,接着内里一个奇特的转炉翻转着,一条金属溶液沿着一条沟槽缓缓流出,流到一个不知用何种金属制成的天蓝色平台上,凝成一团。

  待到这一团金属略微冷却,数名身上魂力激荡的黑袍讲师挥动同样天蓝色的金属大锤,不停的锻打起来。

  整个高炉中的火光慢慢熄灭,所有高炉上的讲师和教授都紧张的汇聚到了这个平台,而这一团金属在锻打之下,变成不断折叠延展的狭长一条,却是唯有一枝箭矢般大小。

  这样庞大的一个高炉,这么多的学院匠师,竟只是为了冶炼这样大小的一团金属!

  这团金属在冷却下来时,原本是铁灰色,然而在不停的锻打之中,天蓝色大锤和下方天蓝平台的一些天蓝色色泽,却似乎慢慢的渗透到了这团金属里,这团金属的冷却定型的过程也是极慢,在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万次的极快速捶打之后,这团金属最终变成了一枝没有任何符文的宝蓝色金属箭矢。

  在经过数双苍老的手层层鉴定之后,这支箭矢最终交到了佟韦的手里。

  在学院的内乱之后,佟韦便一直没有在圣阶的战斗力出现。

  他一直都在蓄势。

  青鸾学院也在蓄势。

  现在他抓住了这支箭矢之后,他便离开了这座工坊,离开青鸾学院。

  ……

  因为张平的存在,所以青鸾学院的哀牢后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炼狱山掌教的动向。

  炼狱山掌教不想给青鸾学院时间。

  所以青鸾学院本身,也在动用着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在佟韦离开青鸾学院之时,安可依却在御药系的一间房间里和自己赛跑。

  她甚至已经十几天都没有洗脸,脸上脏兮兮的,但因为脸上的神情太过于认真和专注,却反而显得非常可爱。

  她的面前有一套外界的修行者和制药师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瓶瓶罐罐,这些完全透明的器皿用同样透明的管线连接在一起,很多处地方由不同的火力加热着,其中的药液蒸发出各种色泽的蒸汽,很魔幻的在最后的一个封闭器皿里交融在一起,变成更多的色彩。

  她的身后堆砌着一束束的花朵,这些花朵色泽极其鲜艳,太过美丽,且花瓣上有一个个如眼般的斑点,显得有些妖异。

  当那些蒸汽最终凝结成紫黑色的药液,被她取出,用数种方法试过药性之后,她出神的愣了片刻。

  这一次的研制再次失败,她有些气馁,又忍不住想到了林夕。

  她下意识的觉得如果林夕在帮忙做助手,可能效果会好一些。

  这样的气馁也只是维持了数息的时间,她再次清洗了所有器皿,将身后大量的花朵制成药液,用繁杂的手段提炼,然后又开始加入十几种其它的配药,再次开始在外界制药师眼中绝对不可思议的试制过程。

  繁杂的色彩最终又凝聚成紫黑色的药液。

  她又和之前一样开始测试药性。

  其中一种手段,便是以身试。

  她用了极少分量,对于她而言应该是安全分量的药液,用独特的中空银针,刺入自己的血脉之中。

  一股奇特的潮红,染红了她的双颊。

  她微怔,又是羞涩,又是沮丧得想哭。

  利用千魔窟的魔眼花为引,学院和她是想要研制出某种可以比魔变药物更大幅度提升修行者潜力的药物,然而直到现在,她没有能够炼制出这种药物,却是阴差阳错的炼成了另外一种药物。

  安可依平时脑海里各种御药方面的知识始终占据着主导,她的整个人就像一卷书卷,像她这样的人都会沮丧的想哭,便说明她的情绪真的低落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然而在她取出两颗丹药想要吞服下去之时,她却突然顿住了。

  她突然想到,这虽然不是她所想要炼成的药物,但这种药物的药性,却猛烈到同样骇人的地步,也足以对圣阶之上的存在造成影响。

  她又恢复了平时一样的书卷气,脸上却浮现出更多的红云。

  然后她极其小心的收好了炼制出来的药液,走出了这间房间,离开青鸾学院。

  ……

  ……

  上万名大莽人聚集在响马集旁的官道上。

  响马集已是大莽北部最边陲的小镇之一,这里出现这么多大莽人,便说明恐怕是方圆百里之内,其余所有村庄的大莽百姓全部赶了过来。

  这上万大莽普通百姓大多是妇孺和老人,极少有青壮年。

  在最早的云秦南伐中,这大莽北部边疆的大多数青壮年,都已经为了抵御云秦军队而参军战死。

  正是因为如此,所有这些从四面八方收到消息聚集而来的妇孺和老人都很愤怒,他们聚集在这里,就是想要问问即将经过的大莽皇帝御驾,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将大莽的这片土地割让给云秦。

  这些妇孺和老人的亲人已经死在了战争里,他们也不想战争继续,但他们也不怕死,他们也不想自己的亲人的死去变得毫无意义,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么多人为了将云秦人赶出这里而死去,并最终成功了,但为什么现在这里到他们身后的许多土地,都反而变成云秦的了?

  很多老人已经决定,如果阻止不了皇帝的车辇,他们便直接死在皇帝的队伍前。

  大莽皇帝车队的护送军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更远处,竖立着许多华盖的皇城车队也已经依稀可见。

  然而这些愤怒的大莽妇孺、老人的目光却又很快的凝固了,他们脸上的愤怒变成了震骇和恐惧。

  他们看到了越来越为接近的大莽皇帝车队之后出现了许多鲜艳的红色。

  他们看到了血样的红色里面,还有一股冲天的黑色浓烟。

  这股如同魔狱里冒出的浓烟,使得内里的车辇显得无比的高大。

  无数年下来累积的,有关那些身穿血样神袍的神官和这样的黑烟车辇的恐怖事情,彻底的压倒了这些边陲大莽民众的愤怒,这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对神祗般的恐惧和敬畏,压倒了一切,让这些大莽边民都纷纷避让到官道两侧,跪拜下来,连头都不敢抬起。

  同样和他们一样畏惧的护送军潮水一般从他们的身前涌过。

  大莽皇帝的御辇通过了这里,血样的红色和包裹在冲天黑色浓烟中的车辇,也经过了这里。

  前方不远处,便已是千霞山,千叶关。

  一名站在千叶关最高处的黑甲将领也看到了这股冲天的黑色浓烟,他知道他最尊敬的顾云静大将军便是为了阻止这样的人物而战死,因为震撼和愤怒,他冷峻的嘴角都不停的发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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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赴死、开场、审判

  炼狱山神官很少在大莽民间露面,然而每次只要有身穿血样红袍的炼狱山神官出现,就通常意味着会有大事发生。

  这种大事通常就像来自上天的审判,往往会有大莽的一些重要人物被杀死,或者牵连许多人一起,被拘入炼狱山永世为奴。

  正因为如此,炼狱山神官便显得更有神性和威严。

  这种神性和威严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很多代人的累积下来,直到大莽老皇帝湛台莽和李苦这样的人物出现,才有人想起除了臣服和膜拜之外,还有反抗二字。

  只是不管如何,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在普通的大莽人眼里,远比一支军队更为可怕,更不用说是上百名炼狱山神官同时出现,还有无数名身上穿着锁链的修行者奴隶,牵动着冒出滚滚黑色浓烟的巨大车辇。

  大莽皇帝的御驾来到了千霞山,一起出现的还有炼狱山的大量神官和炼狱山大长老这样的存在。

  刘学青也看到了这样的队伍。

  数名云秦黑甲军人扶着他,走上了一处可以瞭望千叶关后方云秦边境的碉楼。

  因为从中州城到这里的路途和接下来的谈判过程太过劳累,又因为水土不服,边关的条件又远不如中州城,所以他生了很严重的背疮,不仅背部大面积的溃烂,身体也十分虚弱,发起了高烧。

  在登上了这处碉楼之后,之前无论任何不适都一直强忍着的刘学青终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声音。

  他看到有一支和大莽皇帝的御架相比更为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云秦境内行进而来。

  那是由云秦军队包围着,驱赶着前行的三万大莽军人。

  大量炼狱山神官和炼狱山长老的车辇加入大莽皇帝的御驾,至少有一个很清晰的作用…先前大莽皇帝在沿途遇到了大莽民众的阻拦,甚至不停的引发了数场动乱。炼狱山的神官和炼狱山大长老出现之后,大莽皇帝的御驾到达千霞山便十分顺畅,缩减了许多时间。

  如果三万大莽军人还未到这里,哪怕和谈正式签订,那林夕和一些他所尊敬的云秦修行者还未必一定要出现在这里,然而现在这三万人都已经到了,那他无论做什么,便都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他已经拖延不到任何的时间。

  ……

  云秦军方对三万大莽军人的驱赶行军进行得很急。

  在秉承着皇帝旨意的云秦军队的严苛逼迫下,交出了所有武器,只是身穿普通布衣的这些大莽军人,每日里都是以强行军的速度在前行。

  许多人的脚掌都已被磨烂,同样也有许多人病倒。

  只是那些实在无法行走和病倒的人,都会被安置在准备好的马车上,丝毫不拖慢行进速度,在今后的史书里面,恐怕也不会出现任何虐待这些大莽军人致死的污点。

  然而在距离千叶关不远的某处密林里,有一支军队在先前的十余日里,每日所赶的路途却是还比这些受云秦军队严苛驱赶的大莽军队还要多出数倍。

  唯有全是修行者的军队,才有可能以这样的速度强行军。

  成建制的修行者军队,便唯有顾云静的黑旗军。

  此刻黑旗军的所有人也都极其的疲惫,大多数人都在涂抹可以帮助舒缓的草药,准备抓紧时间休憩,唯有少数人还在警戒。

  有脚步声响起,落入正在涂抹草药的大多数黑旗军人耳中。

  然而负责警戒的那些黑旗军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发出示警声。

  有各种各样的云秦人出现在了这片密林里。

  有身穿着普通挑夫衣衫的人。

  有穿着某个富商家护院衣衫的人。

  有穿着商贩衣衫的人。

  甚至还有一个背着几个月大的婴儿,身穿着普通猎户衣衫的人。

  这处普通精锐军士都很难攀爬进入的密林里,突然好像变成了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巷集市。

  所有黑旗军人的动作全部停顿了。

  看着这些接连出现的人,他们疲惫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神情。

  一名在外围警戒的四十余岁黑旗军军人看着这些人,看着最早出现的身穿普通挑夫衣衫的人,摇了摇头,说道:“陆二三,你们怎么都来了?”

  和普通挑夫一样,挽着袖管,脖子里围着汗巾的憨厚男子,没有扛着扁担,却是扛着一柄长长的黑色大刀,他闻言笑了笑,道:“你们要赴死,我们怎能不一起来?”

  这名挑夫的话换些更文雅的说法,便是君赴死,我亦死。

  虽然他的神容恬静,露出笑意,这句话一出口,一种难以想象的壮烈气息,却顿时充斥在这片密林里。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赴死?”四十余岁的背弓黑旗军军人皱了皱眉,说道。

  挑夫看了一眼这名黑旗军军人和其余所有的黑旗军军人,感慨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坟上都上了香,还烧了无数的纸钱,弄得今后好像没有人再会去一样的隆重。要不是都准备赴死,你们怎么会这么做?”

  背弓黑旗军军人微微沉默,不再和这名挑夫说话,却是转头看着那名背着几个月大婴儿的猎户,轻声道;“陈七,你怎么把儿子都带来了?”

  “是女儿。”猎户笑了笑,道:“她娘难产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带着她。我是黑旗军的人,她自然也是黑旗军的人,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排到多少号了?”这时一名商贩模样的人走了上来,怜爱的看着这名睡着了的女婴,然后笑着问四十余岁的黑旗军军人,“她叫陈三六二,还是要叫陈三六三了?”

  “陈三六七。”四十余岁的黑旗军军人没有应声,另外一名坐着的黑旗军军人却是出声。

  接着绝大多数的黑旗军军人都围拢过来,看这名睡着了的女婴。

  有越来越多穿着普通贩夫走卒衣服的云秦男子出现在这里,他们原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彻底厌倦了战场厮杀,希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退役黑旗军军人,然而在这整支黑旗军做好赴死准备的前夕,这些原本已经离开黑旗军的人,却是又一个接一个出现了。

  ……

  大莽皇帝的车辇正式进入千叶关。

  上百名身穿血样神袍的炼狱山神官以及上百名修行者奴隶拖曳着的车辇随后停留在千叶关外。

  那些被锁链穿身的修行者奴隶,在激发魂力拖动沉重的车辇时,他们的魂力会随之在锁链和车辇上的符文中激发出黑色的烟尘。

  因为上山的道路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拖动车辇,所以在他们更多的魂力贯注下,黑红色巨辇上的黑色浓烟更是粗大,越是显得内里正中无法看清的身影高大和可怖。

  这架没有任何滚轮,只是底部平滑的黑红色巨辇里,坐着的的确是一名炼狱山长老。

  然而这名甚至让许多云秦军人和将领都心生恐惧的炼狱山大长老,心中却并没有任何的得意,反而始终怀着一丝不安的感觉。

  他的感知,时不时不自觉的朝着炼狱山的这支队伍尾部扫去。

  炼狱山这支队伍的尾部,还有两架黑红色的巨辇,这两架黑红色的巨辇并没有发出滚滚的黑色浓烟,只是重重叠叠的长幡和一个布满许多火焰符文的黑色华盖,却是将这两架巨辇遮掩得严严实实,就像两座随时喷发的火山口。

  没有任何气息从这两架巨辇中透出。

  连感知也根本无法穿透进去。

  谁也不知道这两架巨辇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

  就连这名炼狱山大长老都不知道炼狱山掌教到底在不在那两架巨辇里。

  所以那两架巨辇里有可能有一名炼狱山大长老,还有炼狱山掌教亲临,但也可能只有另外一名炼狱山大长老,或者什么都没有。

  ……

  有一双外面看起来被灼坏了,但内里又好像全部被寒冰冻起来的眼睛,在千霞山里的一株大树上,远远的看着这两架巨辇。

  这双眼睛属于倪鹤年。

  没有人知道他也来到了千霞山。

  即便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能够真正读懂他的心念,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他的视线非常模糊,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模糊的影子。

  他也无法确定炼狱山掌教到底有没有降临这里,他现在只是有些好奇这场大戏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开场,还有…这三万大莽军人代表着青鸾学院和湛台浅唐要一战的态度。这三万大莽军人本身就是湛台浅唐带走的,按理来说,湛台浅唐就应该和这三万大莽军人一起出现。只是湛台浅唐现在却并没有和那些大莽人在一起,那他现在在哪里?

  ……

  在耀眼的炼狱山,在充满刺鼻气味的至为华贵的洞府里,张平也在等待着。

  他也无法得知炼狱山掌教是否离开了炼狱山。

  而且他虽然没有被炼狱山掌教派往千霞山,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命运和此刻的千霞山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而且他自己依旧无法掌控。

  身披着至为尊贵的炼狱山大长老神袍的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幸福还是灾荒,生存还是死亡。

  他如同等待着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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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可敢一战?

  大莽皇帝的御驾终至千霞山,翌日,两国弭兵会正式举行。

  千叶关的云秦军队按云秦礼司制更服,全部换上轻铠,按礼制布置旌旗列阵。

  正午时分,以大莽皇帝为首的大莽使团按大莽礼制,按战败者的姿态行向弭兵会盟台。

  以刘学青为首的数十名云秦官员在盟会台上首,等着大莽使团行至下首,这些盛装出席的云秦官员身后数十面旌旗猎猎作响,肃穆列队的云秦军队身上铠甲和兵刃的反光,就像坠星湖里的无数水波鳞光,洒落在这些云秦官员和大莽官员的身上。

  盟誓、互赠国礼以示交好、订立盟书、落帝印…一应手续有条不紊的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进行。

  一只蘸满浓墨的批笔送至刘学青的手中。

  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只要刘学青在面前的盟书上落笔,签署自己的名字,再交由大莽皇帝亲笔落下自己的名讳,这份盟书便算是正式签订。

  这次和谈,在他的主持之下,彻底变成大莽的求和,只要他的笔落下,作为云秦主持和谈者和最终签署协定者,他必定会在云秦的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流传在云秦的故事里。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手却是出奇的僵硬,拿起笔却有些签署不下去,他生怕自己一落笔,签署的不仅是这张盟书,还是宣判青鸾学院灭亡的判决书。

  他是真正鞠躬尽瘁,只为云秦考虑的名臣,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才有如此莫名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他的背疮十分严重,所以在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时,他却有些支撑不住,感到了眩晕,持笔的手摇摇晃晃,一时间手中的笔都似无法握住而要掉下。

  他身旁一名礼司的高阶官员见状大惊失色,不自觉的上前一步,扶住刘学青,同时想要帮刘学青拿稳那支笔,至少不要直接掉落身前的盟书上。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微风,吹拂过会盟台。

  千叶关本来就在千霞山的山巅隘口,一直都有很强的山风,此刻突然有一阵似乎很轻柔的微风吹过,又同时让很多人感觉到,这便太不寻常。

  会盟台上方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淡青色的剑光。

  那是一柄轻薄的飞剑。

  这柄飞剑很细,细得就像鱼肠,长度不过一尺有余,且飞行的速度似乎比声音还快,如果不是剑光本身是淡青色,又在空中因为和空气摩擦以及音爆,产生了一条蓝白相间的云流,否则绝大多数人都会只感觉到微风拂面,看不到这道飞剑。

  然而即便如此,会盟台的上方、前后,绝大多数人在这一瞬间,还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一道飞剑是从哪里飞来。

  倪鹤年和这道飞剑距离极远。

  他的眼睛比场间任何人都要差。

  然而在这道飞剑出现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由衷的笑意。

  这一场最终不知道多大的大戏,原来是以如此有趣的方式开场。

  ……

  许多人不及看这一柄细如鱼肠的淡绿色飞剑的来处,却看到了剑光的落处。

  这一柄淡绿色的飞剑,如无孔不入,无法可避的春意一般,直指大莽皇帝。

  这一柄飞剑,竟是要刺杀大莽皇帝!

  刘学青周遭的云秦官员、以及千叶关的军方,没有任何圣师的存在,所以根本无法阻挡这一柄突然出现的飞剑。

  虽然所有的炼狱山神官都和大莽护送军一样主动停留在千叶关外,虽然大莽的圣师一直都比云秦要少,且在连年的战斗里死去的也不比云秦少,但大莽皇帝身旁,自然不可能没有圣师。

  在这柄淡绿色的飞剑突然出现,剑意直指大莽皇帝时,他身旁一名学士官袍装扮的老年供奉身上便也剑气大作,一柄古铜色,布满孔雀尾羽般符文的飞剑,便也破空而出,拦向了这柄淡绿色的飞剑。

  然而在出剑的一瞬间,大莽皇廷的这名大剑师的面色便已变得雪白。

  因为他发现,这柄淡绿色如鱼肠细小的飞剑,走的是极速剑道,飞行速度远超一般的飞剑,此刻他一剑飞出,却是毫无信心拦截,恐怕只有在飞剑入肉迟滞的瞬间,他才能斩中这柄飞剑。

  只是到那时,便已然迟了。

  是谁有这么快的剑?

  是谁敢在这种场合,公然破坏会盟,刺杀大莽皇帝?

  这名战意刚起便瞬间全消,被无力充斥的大莽御剑圣师,浑身冰冷的准备迎接大莽皇帝的死亡。

  他是大莽皇帝身旁的供奉,自然清楚其余任何一名护卫都没有自己这样的实力。

  所以在他看来,大莽皇帝已然必定被这一剑刺杀。

  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在这柄飞剑出现的一瞬间,他身旁的大莽皇帝满面浮现的只是怨毒和愤恨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恐惧。

  他也没有注意到,有两名大莽中年礼官,一直站得比他还要靠近大莽皇帝。

  就在此时,一道白色的剑光,从其中一名中年礼官的官服下方贴地飞出,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准确的截住了淡青色飞剑的去路。

  叮的一声轻响,又化成万道雷霆轰鸣。

  恐怖的流散剑气将坚硬的黑石盟会长桌的桌面冲出无数尖锐的沟壑,白色的剑光沉稳的顿在满脸怨毒的大莽皇帝面前,淡青色的飞剑就像一只折翼的蜻蜓倒旋飞出。

  无数剑气冲击激起的如针石屑也依旧带着如箭矢一般的力量,只是大莽皇帝身旁另外一名礼官身上气息微震,一股磅礴的力量,却是将这些如针石屑全部阻挡住,悬浮在空中,接着往下坠落。

  直到飞剑先前在空中破空的嘶鸣声和此刻剑气冲击的轰鸣声响起,场间许多人才终于看到了这一柄淡绿色飞剑的来处。

  在一座靠近悬崖的碉楼旁,一名看不清面目,身穿轻铠,看上去和普通云秦军人别无二致的修行者正以比箭矢飞行还快的速度,往后倒掠,虽急于退却,却依旧充满潇洒自如的宗师气度。

  他就是在朝着悬崖疾掠,就是要像一阵风,冲向悬崖外的高空。

  也就在此时,悬崖外某处峡谷里,却是飞出了一只通体闪耀着光黄的木鹤。

  虽然木鹤距离这名疾退的圣师还很远,但是所有的人都不认为这名圣师是要自杀,他们都清楚这名拥有超脱世俗力量的圣师会在急剧的喷涌魂力后,将自己抛飞得极远,然后这只神木飞鹤,自然会在空中某处将他接住。

  “是青鸾学院的人!”

  很多人看到了神木飞鹤,接着又看到了御使神木飞鹤的修行者身上穿着青鸾学院的黑袍。

  而后很多云秦军方的人和云秦官员开始变得惊怒。

  无论青鸾学院出于什么原因刺杀大莽皇帝,在他们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因为这是破坏盟会,有可能再度引起战争的丧心病狂的行为。

  “不是青鸾学院的人。”

  然而只在很多人惊怒交加的声音刚刚想起的瞬间,一声平和坚定,让很多人熟悉的声音,却是也已经响起。

  发出这声音的,是施展白色飞剑的那名中年礼官。

  他原本一直持拘谨之态,在大莽皇帝身旁始终低垂着头,此刻抬头出声,很多人便终于看出了他的面上带着精致的人皮面具。

  “穿青鸾学院衣服的人,只是故意嫁祸,我们才是代表着青鸾学院意思的人。”

  这名先前毫不起眼,此刻却是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中年礼官再次出声,说了这一句。

  他还没有摘下他面上的人皮面具,然而许多从他第一句话就觉得熟悉的千叶关军人,却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胡大将军!”

  这些原本还是他旧部的千叶关军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因为病重而先前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刘学青,此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名中年礼官。

  他之前便认为云秦皇帝对于胡辟易的处置不公,此刻竟是在这种时刻重见这名昔日的千霞边军大统帅,他的情绪便更为复杂。

  场间在一阵惊呼之后,恢复死寂。

  很多人开始反应过来,胡辟易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礼官应该也是一名圣师。

  但他们同样来不及考虑胡辟易怎么会在大莽皇帝的身边,也来不及去想另外一名圣师又是谁,便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开关护驾。”

  这道声音由巨大黑红色座辇中的炼狱山长老传出,异常宏大。

  然而正因为这声音被重重的浓烟切割,在空中却显得异常诡异和阴寒,如同从地狱中传出。

  且这句话中前面“开关”两字,显然是对千叶关云秦军方所说,这名炼狱山长老即便不是云秦身份至高之人,但此刻面对云秦军方,却依旧自然流露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炼狱山的神官和这名炼狱山真正的大人物要入关,那要让他们入关么?

  如果拒绝他们入关,这盟书是否还能正常签订,是否还能有效?

  所有场间的云秦官员都心中冰寒的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然而此时,一名背负着长剑的云秦人,却出现在千叶关之后的一条山道间。

  这名云秦人在这僵持之间,进入了千叶关,然后又行向千叶关的出关口,同时平静出声,“云秦叶忘情,你可敢和我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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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章 且以决斗开序幕

  一名千叶关的云秦军方高阶将领脸sè变得难看至极。

  即便几乎所有南陵行省边关的将领都认识叶忘情,都敬重这名东林行省第一剑师,然而在这种盟会时候,在中州皇城已经对千叶边关军方清洗了一遍的情况下,叶忘情直接能够没有遭遇什么阻拦就进关出关,只能说明青鸾学院的力量还是出乎了他的想象,这名忠于皇帝的高阶将领,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真正控制千叶关的守军。

  不过此刻根本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他的想法和脸s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叶忘情和那座冒出滚滚浓烟的巨辇上。

  叶忘情虽然没有说要和谁决斗,但他的目光和说话时的神态,却让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他是要直接挑战这名炼狱山大长老。

  就连倪鹤年异常浑浊的眼眸里,都闪现出了异样的光芒。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东林叶家的叶忘情,竟然会成长到让他都觉得惊羡的地步。

  “有意思。”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略带欣喜的低语。

  光是这场大戏的引子和出现的叶忘情,就已经让他觉得,不管最终炼狱山掌教会不会出现,他这一次,便已经没有白来。

  “有意思。”

  巧合的是,滚滚黑烟包裹着的巨辇之中,那名炼狱山大长老也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被冲天的浓烟映衬得异常高大的身影戏谑的看着叶忘情,像是在评价一件玩具。

  “只可惜你根本不够资格挑战我。”

  “这是你这样的人的对手。”这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目光如同实质,通过开启的千叶关门,落在了大莽皇帝身旁的那名供奉身上。

  那名供奉感受到他的意思,身体微僵,行出阵来,对着叶忘情微躬身行礼,准备出声。

  然而不等他出声,已经撕下脸上人皮面具的胡辟易却是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继续往前走去,走向叶忘情,同时说道:“你连我的对手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挑战叶忘情?”

  这名大莽供奉身形顿住,羞愧的垂下头去。

  叶忘情微微一笑,只是平静的看着滚滚浓烟中的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并未出声。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凭你也想挑战我炼狱山大长老?”

  一名面如铁板的炼狱山中年神官从巨辇的左侧走出,看着叶忘情说道:“除非你能从我这里过去,否则便滚开。”

  这名身穿血红sè神袍的炼狱山神官和所有炼狱山神官一样,天生带着高人一等的傲然和威严,而且这名炼狱山中年神官本身便很瘦高,要高出叶忘情足足半个头,他又带着那种又长又尖的神官帽,他的声音便显得更为冷傲和居高临下。

  只是这声音同样也很无耻。

  哪怕叶忘情必胜,也要和他先战一场才能和炼狱山长老交手,这便是车轮战,哪里有丝毫决斗的公平可言?

  “我来吧。”

  就在此时,胡辟易身旁的另外一名中年礼官揭下了面上的人皮面具,平静的说道。

  一片哗然。

  他的真正身份展现,比胡辟易的现身和叶忘情的出现,直接挑战炼狱山大长老还要引发更大的震动。

  因为他是湛台浅唐。

  如果不是炼狱山掌教利用闻人苍月并亲自出手,他便是大莽的皇帝。

  像他这样的人,在这场大戏里却反而做了大莽皇帝的护卫,原本更让人震惊和难以理解,然而此刻,却反而有更多的人理解了为什么。

  大莽皇帝显然也已经成为了炼狱山的弃子。

  为了平息民众的怒火,更容易掌控大莽的局势,最好的方法的确不是放弃一名七军大统帅,而是废掉大莽皇帝。

  直接让大莽皇帝死在千霞山,会更有价值。

  大莽皇帝自然害怕炼狱山,但他当然更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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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台浅唐赌赢了。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不想死的大莽皇帝让他和胡辟易跟随在他的身边。赢得的结果,是可以得到这个只是不想死的傀儡皇帝的一部分力量。

  滚滚黑烟包裹的巨辇里的炼狱山大长老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遥遥的看了大莽皇帝一眼。

  满脸怨毒,只是想要求活的大莽皇帝双腿一软,恐惧的坐倒在地。

  叶忘情也有些惊喜,他想着大莽老皇帝看得的确没有错,他选中的这名学生的很多方面的确比他的修为还要强大,然而他却是看着走到自己身后的胡辟易和湛台浅唐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正好拿他来练剑。”

  “而且我杀死了他之后,我想除了不敢之外,他也没有别的理由来推脱我的挑战了。”叶忘情又看着那名瘦高的炼狱山中年神官,接着说了一句。

  他直接用了“杀死”而不是“击败”。

  这两个字便让许多云秦官员的心中更加寒冷,他们知道,无论他们用任何语言,叶忘情和胡辟易还有湛台浅唐,便都不会再去管什么盟会的事情,他们所要做的事情,便是想要杀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

  湛台浅唐并不知道叶忘情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叶忘情的目光却是让他在微微一蹙眉之后,便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既然他和胡辟易已经在这里公开露面,那出手,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带着尖顶高帽而显得分外瘦高的中年红袍神官不可遏制的愤怒了起来。

  他行出阵来,正对着叶忘情,然后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条条蓝黑sè的血管就像符文一样浮于身体表面,直接开始了急剧的魔变。

  “蠢货,不知道我们有对付魔变的药物么?”

  “太慢了。”

  叶忘情说了两句话,在开始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纯白sè古剑便也已脱鞘飞起。

  这名中年红袍神官的魔变速度其实并不慢,只是被他说了那一句有对付魔变的药物,便真的慢了一些,所以在这名瘦高的中年红袍神官的身躯才刚刚开始变得魁梧,力量还在不断增长时,他的纯白sè古剑,就已经破空而至,到了这名中年红袍神官的面前。

  这名中年红袍神官的修为本身便是圣阶。

  圣阶的修为再进行魔变,虽然不可能达到完全不同的大圣师力量,但自然不是一般的圣师力量所能相比。所以即便被叶忘情一句话略微扰乱心神,此刻力量还未到巅峰,但这名中年红袍神官自觉已经足够能将叶忘情这一剑击溃。

  然而在他抬头面对这柄飞剑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感知放佛被切成了碎片。

  他手中飞起的一条燃烧着的锁链只是卷到了这柄纯白sè古剑的剑柄,在锁链真正接触剑柄的时候,锋利的剑尖已经直接从他的左颊刺入,贯入了他的脑部。

  “轰!”

  这名被叶忘情一剑贯脑的中年红袍神官如一座山倒下,砸在山道上。

  很多人张大了嘴巴,这一战开始和结束得太快,他们根本没有看清这名圣阶的中年红袍神官是怎么死的。

  不少从中州城调来的云秦军方修行者失神的看着叶忘情。

  圣师的对决,叶忘情却是如此轻易的获得胜利,明明也不过是这两三年内进阶圣师的叶忘情,怎么可能强大到如此地步?

  “忘情剑。”

  巨辇中的声音再度响起,带了几分凝重和隐怒:“你使诈。”

  此刻看着这一战的圣阶存在比任何时候都要多,里面甚至还有湛台浅唐这样对魔变十分了解的人物,所以他们很清楚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对叶忘情说的“你使诈”三字除了叶忘情一开始的故意言语恐吓之外,还包含着更多层的意思。

  在魔变的过程中,施展魔变的炼狱山中年神官的身体各项机能,包括感知都在不断的提高。

  感知急剧变化的时候,修行者“看”东西本身就会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再加上忘情剑本身切割感知的独特力量,这才导致那名强大的中年神官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一剑击杀。

  修行者的世界里自有规矩,在这种公开的决斗里,说其中一方使诈是很严厉的指责,然而叶忘情却并没有任何的辩驳,他甚至没有提对方车轮战的事实。

  他只是接住了染血的纯白sè长剑,剑尖朝下,以轻蔑的姿态淡淡的看着巨辇中的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平静道:“你不敢?”

  这种平静和轻慢是成功的。

  炼狱山在大莽的无上权威,本身便是这无数年的魔xìng、神秘和威严积累而成。

  将自己的身体包裹着浓厚的黑烟,将自己的身体衬显得分外可怖,这也是积累不可违逆的威严的一种手段。

  炼狱山的至高人物,可以容忍自己御下的高手死去,可以让一些强大的修行者,甚至大莽皇dìdū如同草芥一样抛弃,但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威严失去。

  所以巨辇中的炼狱山长老开始走出巨辇,他的身上发出了无数啸响,就像是无数魔物在啸鸣;“既然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

  在这样可怖的声音里,叶忘情只是微微的笑了笑。

  正是因为炼狱山的魔xìng和威严不容挑衅,所以只要能够杀死这名炼狱山大长老,如果炼狱山掌教真的亲临的话,便很有可能会真正出现、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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