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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仙魔变(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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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真正的大人物




  帝国最东端的龙蛇山脉里,每一个龙蛇边军都分外的沉默,都不想说什么话。

  在顾云静离开龙蛇边军去南陵前线之后,徐可持便一直是龙蛇军方的最高将领,是整个龙蛇军方的首脑。

  他自然拥有最高权限,可以知晓传递到龙蛇军方的最高机密。

  在很多天之前,顾云静战死的消息已经传道了龙蛇边关,只是他一直都不敢相信。

  这名头发也已经灰白的男子,一直无法相信…这些年一直都这么老,但始终都是精神奕奕的老人,似乎始终不会再老去的老人,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他们。

  顾云静在龙蛇边关呆得时间太久了。

  几乎所有龙蛇边关的军人都对他很熟悉,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接受他的统御。

  如果说闻人苍月治军之强是因为严苛和细致入微,那顾云静的治军之道,却是宽容和护短。

  谁都知道顾云静是个很桀骜不驯的人,但是这种桀骜不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对外面,在龙蛇山脉里面,他是一个很护短,很宽容,有足够耐心教导部下的人。

  他可以接受来自不同方面的意见,接受不同方面的看法。

  他可以很随性的出现在哪一个军营里,和最普通的军士一起同吃同住,听听他们的想法,解决一些他们的困难。

  他和大多数龙蛇边军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谈论得最多的反而不是打仗的问题,而是吃住,而是生活,而是家庭的问题,他更多时候不像是个最高将领,而像是个家长。

  这些却让他拥有了很多人不理解的人格魅力,使得很多修行者追随在他的身边,所以他有天下最强的黑旗军。

  徐可持在二十岁时,就作为云秦普通学院里的精英学生,被正武司挑选来到龙蛇边军学习,然后他就一直追随在顾云静的身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在接下来这近三十年里,他一直都是顾云静的学生。

  对于顾云静,他当然有着比一般龙蛇军人更深的感情。

  他多么希望大将军战死的消息,只是顾云静开的一个玩笑,只是顾云静为了迷惑敌人放出的一个烟幕弹。

  然而等到这名面戴暗红色面罩的冷峻将领单独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相信顾云静真的已经去了。

  “大将军有什么遗言么?”他没有问任何顾云静战死的问题,只是看着这名面戴暗红色面罩的冷峻将领,艰涩的出声问道。

  戴着暗红色面罩的冷峻将领点了点头:“继续查李开云战死的事情,证明狄愁飞有罪。”

  徐可持点了点头,“我会暗中继续追查下去。”

  冷峻将领看着他,继续说道:“大将军让你不要动鳌角山。”

  徐可持苦涩的笑了笑,道:“明白,既然中州皇城懂演戏,我也懂…要做些假军情,让龙蛇边军没有空去攻鳌角山,我还是会的。”

  冷峻将领不再说话,躬身施礼,就将离开。

  徐可持的胸口突然很空,他怅然的喃喃自语,“就这么走了,连告别都不告别一声…就这样的两句话…”

  顾云静交待他的事情,无一不是很难办的事情,然而此刻的徐可持,却希望多听上顾云静的几句话。

  ……

  所有云秦军方的人都开始知道顾云静战死的消息。

  在顾云静去世之后,许箴言在军方的权重就更大,只是他的反应却似乎最为冷漠,似乎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也的确没有刻意的去做任何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在金銮殿里表现得十分公正严明且平静的皇帝,心里一定很想杀人。

  惠灵丹这种东西不是地上长的萝卜,哪里都可以拔出一颗来。

  皇帝给闻人苍月惠灵丹,自然是要闻人苍月杀死林夕,灭掉青鸾学院。

  然而惠灵丹刚给闻人苍月,闻人苍月就让林夕给杀了。

  这种事情,不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简直就是给林夕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秋祭之后,皇帝已经感觉前所未有的强大。

  一个人在自认最强大,自觉最风光,自觉可以做成一切事情的时候,自己得力的心腹狄愁飞被杀死,忍辱合作的闻人苍月又被杀死…被扇了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他心里会愤怒到何种程度?

  所以许箴言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而且他不认为自己需要等待很久的时间,在这种黎明前最后的一段黑暗里,他觉得自己所需要的只是更多的耐心和更隐忍的心态。

  ……

  “顾云静居然已经进阶大圣师?”

  炼狱山的最高殿宇里,沐浴在宝座红光里的炼狱山掌教轻咦了一声。

  在顾云静、胡沉浮和那两名炼狱山大长老的战斗结束之后,跟随着那两名炼狱山大长老的炼狱山修行者们都遭受了云秦军方残酷的追杀,根本没有人活下来,所以炼狱山得到详细消息的时间,反而要比中州城都要晚上许多。

  夏副院长去世之后,原本炼狱山掌教已经迫不及待,然而听到顾云静和那名炼狱山大长老战斗的具体细节后,这名至高人物的心情却似乎反而平静了下来。

  三名骷髅一般干瘦,且肌肤的颜色全然不像是活人的炼狱山大长老和张平就站在这个空旷的殿宇里。

  两名炼狱山大长老和近百名大魂师之上的精英弟子,即便是可以任意调动整个大莽资源的炼狱山,也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损耗。

  此刻的炼狱山,那些工坊里、洞窟里,走出走进的身穿红袍的身影,明显已经少了许多。

  张平在走进这座殿宇之前,就在心里想着,此刻的炼狱山,就像是一个原本红火,但现在却过了气的妓院,已经门前冷落车马稀。

  让他更为快意的是,那两个老怪物和那么多炼狱山弟子死去之后,他在炼狱山的地位,就无形之中显得更为重要。

  此刻轻咦了一声的炼狱山掌教,在结束沉思,抬起头来之后,目光便第一个落在了他的身上。

  “听说有可能再造出这样听话的小东西?”

  炼狱山掌教看着他,伸手点了点他宝座的左侧。

  他宝座的左侧,是那尊下身是一个旋转轮盘,双臂如两个炮筒的金属傀儡。

  “是。”始终躬着身体的张平看着地面回答。

  炼狱山掌教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要让我等太久。”

  张平道:“三个月,至少两个。”

  炼狱山掌教很欣赏张平这种沉稳的态度和肯定的口气,于是他更加满意的笑了笑。

  “林夕的反击很有效,他已经证明他是比云秦皇帝更可怕的对手。”

  “云秦皇帝已经不可能对青鸾学院动兵,除非他敢让云秦到处兵变。”

  “在灭掉青鸾学院之前,他至少算是个盟友。就算他真的疯了,我不想看到云秦到处兵变,看到他提前倒下。”

  “和谈吧。”

  顾云静、闻人苍月死去的消息和张平带给他的新鲜气息,似乎使他的心情很好,所以他又多说了几句话。

  “把千霞山交还给云秦。”

  “要割地就割些地给他们。”

  “他们应该很愿意这场战争结束。”

  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宇里。

  张平的心脏在这样的声音里颤抖。

  他最为真切的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他都甚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情绪。

  一场不知道导致多少人死去,多少修行者战死,多少强者落幕的战争,谁会想到,竟只是因为一个人的这样几句话,就会终结,而且肯定会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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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无尽沙海和大荒泽



  张平从炼狱山的最高殿宇里走出。

  他手中的权杖也开始冒出滚滚的黑烟,将他笼罩其中,令他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

  所有他行经途中看到他的炼狱山神官,全部敬畏和恐惧得拜伏在地,似乎要亲吻尘土和他的脚尖。

  尤其是之前认识他,甚至曾经在工坊里地位在他之上的一些炼狱山神官,更是畏惧得似乎整个身体都要缩到神袍里。

  然而张平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他的脑海里,只是充斥着炼狱山掌教威严的身影。

  在林夕和湛台浅唐先前一连串的刺杀和这次闻人苍月和两名炼狱山长老的死去之后,他在炼狱山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为稳固。无论是在炼狱山还是在大莽,他都已经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然而他知道,炼狱山掌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炼狱山掌教此刻的目光,也正从殿宇的大门里射出。

  因为没有人敢站在这座殿宇的门口,所以他可以轻易的看到炼狱山的很多处地方。

  炼狱山里行走、劳作的人,就像是一只只蚂蚁。

  现在这些蚂蚁似乎少了许多,但很多山峰的工坊上方的烟柱,却变得更为浓烈和粗大。

  炼狱山掌教的目光,又投往了更遥远的西方,他如海如狱的双眸里,都是沉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云秦帝国的西方,是碧落陵。

  碧落陵之后,是唐藏古国的疆域。

  在新皇即位之后,唐藏古国也经历了一系列的内乱,在神象军出走之后,甚至还有忠于皇叔萧湘的军队和不满凤轩皇帝和青鸾学院合作,让云秦的人杀死自己唐藏人的官员的叛乱。

  这些叛乱让唐藏古国在这两年里也分外的举步维艰,尤其一支叛乱的军队破坏了一部分通往流沙城的引流渠,让唐藏在去年夏季的时候,饮水都一度出现困难,然而这些叛乱无一例外都被镇压,然后所有唐藏人彻底明白,只要般若寺存在,唐藏便不可能有人能够将凤轩皇帝赶下皇位。

  当闻人苍月死去的消息传递到唐藏的时候,唐藏已经是初夏。

  同样是初夏,唐藏的气温就要比云秦和大莽更为炎热,在一些沙漠荒原地带,地面上腾腾的热气,已经像燃烧着的透明火焰一样。

  距离般若寺不远的三尊雄伟和庄严到难以想象的大佛身下不远处,无数劳工正在开挖一条深渠,汗水在这些肌肤被晒成古铜色的劳工身上如蚯蚓一样扭曲滑落,沿途设了数个烧制陶器的大窑,也在冒出滚滚的烟火。

  一脸童真的般若小僧云海也在其中劳作,他挥舞着一柄比他的身体还要庞大的铁铲,一铲就堆满了半辆独轮车,令人乍舌。

  “玄远师兄!”

  突然之间,云海一声大叫,扔飞了铁铲,整个人兴奋的都从地上蹦了起来,发疯一般的在地上连蹦了几下,然后拼命的朝着西边狂奔了过去。

  很多人惊讶的顺着云海奔跑的地方看去,却是看不到任何的东西,直到云海的身影都小得变成了一个小点,有些人才依稀看到,远处的无尽黄沙里,出现了一个移动的小点。

  那是一个拄着乌木禅杖,戴着斗笠的白袍僧人。

  在黄沙里,走得似乎有些迷茫,分不清楚方位。

  等听到云海不断响起的尖叫声时,这名白袍僧人才怔了怔,似乎认清了方位,然后笑了起来,抬起头,露出了半张普通,但和善和干净到了极点的脸。

  云海的身体在黄沙上不停的弹跳,激起大蓬大蓬的尘土,就像腾云驾雾而来。

  在距离这名白袍僧人不到十步之遥时,他都没有止住去势,轰的一声,直接就扑到了这名白袍僧人的怀里。

  白袍僧人的斗笠被激荡的风吹了起来,就像一个风筝一样飞起。

  “玄远师兄,你怎么可能在无尽沙海里呆这么久才回来!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居然还活着,还活着!”

  云海太过欣喜,一时抱着这名白袍僧人不肯放,有些语无伦次。

  白袍僧人抚着云海的头顶,笑着:“方才听到你的声音,以为是幻觉,却没有想到,真的是已经到了般若寺。”

  云海惊讶的抬头,却看到白袍僧人的双目深深凹陷,如枯萎的花朵,他顿时惊叫了起来:“玄远师兄,你的眼睛?”

  “一时看不见,不过会好的,不用担心。”白袍僧人觉远笑了起来。

  云海更加惊讶,旁人此刻或许还根本看不出白袍僧人的变化,但以云海的感知,却可以感觉到白袍僧人的肌肤和他枯萎花朵般的双目,都在不断的变得丰满莹润起来。

  面容异常干净的白袍僧人温和的微笑,点了点般若寺的方向,解释道:“距离般若寺里那几条涧流很近了,空气里水汽很多,我便可以用些手段,纳入体内。这只是在无尽沙海里修得的一些小手段,因为无尽沙海里很多地方实在连一滴水,一株植物都没有,所以…”

  “所以师兄你为了能活着,甚至都可以让自己的眼睛都先失去水分,而保证能支持着行走?”云海震惊的叫了起来,从白袍僧人的温和声音里,他感觉到了白袍僧人遭遇的是什么样的绝境。

  白袍僧人的眼睛似乎已经开始可以看清些东西,他笑了笑,点着般若大佛的方位,道:“你们在修建暗渠?”

  “是的。”云海震惊未消的点了点头,道:“这条暗渠修建好之后,梵州数地就不会水不够用了。”

  “善哉。”觉远真诚的赞叹道:“西水难引,再困苦之地,人都可以设法求活,所以人之意志,才始终是这世间最强的禅。”

  “师兄,我不懂你的禅。你都在无尽黄沙里走了两年…前两次你的眼睛都差点瞎掉了,都确定无尽黄沙里几乎没有水源,可你还要走这第三次。”云海苦恼的看着白袍僧人,牵着他的手,陡然又想到什么事,又问道:“师兄,你都能从这流动的空气里吸纳水分…那你身体散失的水分,应该比这空气里的水分还要少了?”

  觉远却也有些不明云海的用意,点头道:“的确如此,怎么?”

  “那我和你说话,身上又有水汽散发,那你岂不是相当于喝我的汗水、口水?”云海苦恼道:“这可恶心的紧。”

  觉远顿时有些无语,苦了脸,“师弟,水到空中,便已是最纯净之物,你平日里饮水,又岂会想它的出处到底在哪里?”

  “也是。”云海笑了笑,看着苦着脸,好生生站着的师兄,他又快乐了起来,问道:“师兄,你在无尽沙海里发现什么真正的佛迹了么?”

  觉远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就说无尽沙海有什么可探的,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云海看着觉远,道:“害得你快走到般若寺都不知道在哪里了。要是你走岔了路,你不是就回不来了?”

  玄远又笑了起来,道:“世上从无无尽之说,我的禅便在对这无尽沙海的追求之中。”

  “上两次你也是这么说的。”云海道:“师兄你还没看腻沙子么?”

  “这次已然不同。”玄远的眼睛已经更加莹润,如冒出佛光,他微笑着看着云海,道:“我虽然还无法走到无尽沙海的尽头,但我已有些所得,我已经看到了一些云气幻影,有跃鱼飞鸟,有海天佛国,我已经可以肯定,无尽沙海一定会有尽头。”

  “不要是师兄你累糊涂了,所感所知皆为虚妄。”云海摇了摇玄远的手,道:“青鸾学院有了可以飞在天空的神木飞鹤,师兄要是真还想去,索性问他们借一只?”

  玄远微笑着摇头:“那样我未必走得更远。”

  云海想到了无数可能,想到或许大量动用魂力更加消耗水分,想到或许走在地上,可以让玄远得到一些食物...林林总总,他终究还是无法理解玄远的想法,只是当距离般若寺越来越近,当玄远的眼睛彻底明亮起来,当身体的肌肤上都开始散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光时,他的脸上才又出现了震惊的神色,有些莫名的理解。

  ……

  大荒泽,一片旅人芋林里,上百名穴蛮战士在谨慎的警戒着。

  他们身后的茂密林地里,开始穿出沉重的脚步声,一头给人极大压迫感的墨绿色巨蜥缓步从高大的旅人芋中透出,背上的鞍座里,坐着的是池小夜和火王。

  这上百名穴蛮战士的神情顿时更为紧张和谨慎。

  在十余停的时间过后,更远处的林地里穿出了几声呼啸声。

  池小夜对着这些穴蛮战士点了点头。

  这些穴蛮战士都退到了墨绿色巨蜥的后方。

  很快,随着沉重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又有一头墨绿色巨蜥从正前方的旅人芋林地里走出。

  这头墨绿色巨蜥的背上鞍座里,除了一名比寻常穴蛮战士还要高出一个头的魁梧穴蛮之外,还有一个年轻云秦修行者,正是林夕。

  ***

  (换了个地方码字,就觉得浑身不对劲,这章居然连章节名都想了十分钟没想好,只能取了这样一个让我都头疼的章节名,最要命的是,只是码了一章,不是平时自己习惯的桌椅,居然整个脖子都僵住了。也不知道下一章什么时候能码出来,大家先不用等了。蛋都已经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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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时间



  一名灰袍男子行走在夜色笼罩的中州城街巷里。

  他始终低着头,就好像在数着自己一共踏过了多少块青石板。他走得也并不快,只是他的感知分外的强大,在前方远处有人走来,将要看到他之前,他就已经提前转入了另外一条街巷。

  所以华灯初上的中州城里虽然依旧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然而这名灰袍男子一路走过,沿途却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到他的经过。

  他就像行走在中州城里的一个鬼魅,只是又散发着某种与生俱来般的桀骜不驯的气息。

  他在一座大臣的府邸外停了下来,虽然感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然而府邸周围巡逻的军士众多,不远处的一些高处还有军方的夜哨在警戒,所以这名灰袍男子的行动也十分谨慎,足足花了数十停的时间,才越过了这座府邸的院墙,潜行到了燃着灯火的书房外。

  在书房外的阴影里他更加耐心的等待了许久,等到书房里的那名官员似是有事又要外出,走到书房门口,推开书房的一瞬间,这名灰袍男子才以比狸猫还要敏捷的身姿,无声无息的到了门口,伸手扼住了这名官员的咽喉,闪身进了书房,轻轻带上开启的书房门之后,才在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官员耳朵旁,轻声说道,“刘大人,不要出声,我是青鸾学院的人。”

  这名被他制住的官员身体陡然一震,却是又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在烛光的照耀里,这名官员眼中的震惊渐渐消隐,面目又显得分外刚正坚毅,一脸正气,正是云秦名臣刘学青。

  感觉到刘学青的配合,这名灰袍人松开了手,侧身错开了半步,颔首对他致礼。

  借着烛光,刘学青看到了这名灰袍人的面目,看到这名灰袍人一脸桀骜和好像谁都欠了他几万两银子的表情,刘学青用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缓解着喉咙处的疼痛,心中却又有一股寒意涌到全身各处,“你是青鸾止戈系的御剑圣师徐生沫?”

  “除了我,还有谁能大摇大摆的进入你这种级别的官宅,还不被人发现?”徐生沫对于自己不动用任何魂力,不被任何修行者感知而和刘学青碰面而感到十分骄傲,但昂首甩发说了这一句之后,他却是陡然想到林夕在去年刚刚下雪之时,就在这城里大杀四方,他就顿时又有些无语,不由得在心中极其不爽的重重暗骂了声。

  “即便你是圣师,但要是被人发现你在中州城里,你也未必逃得出去。”刘学青压低了声音,看着徐生沫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用意?”

  “我只是负责帮林夕那小子传些话。”徐生沫咬着牙,面色不善道。

  刘学青看不懂徐生沫的神情,他也心情沉重,不想深究,沉声问道:“林夕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炼狱山会让大莽和云秦议和,再过几天,大莽就会正式派使臣赴云秦,到时候中州城就会知道这个消息。”徐生沫看着刘学青,道:“林夕让我告诉你,虽然谁都希望战争结束,但对于青鸾学院而言,这也是炼狱山以退为进的手段。炼狱山完全会利用议和,让大批的修行者光明正大的进入云秦。”

  “青鸾学院现在未必有能力抵挡炼狱山的修行者。”

  “这次议和是炼狱山掌教提出,所以一定会达成,林夕说他并不知道你会决定站在哪一边,但他肯定你会做对云秦有利的事情。所以在大莽肯定会尽可能满足云秦条件议和的前提下,他希望你能多要些东西,既能让云秦多得点好处,又能拖延一些时间。”

  徐生沫连说了这几句之后,干脆利落的道:“好了,我说完了。”

  “大莽要和我们议和?”

  刘学青的眼中已经全部是震惊和激动的神色。

  他深深的吸着气,让自己冷静一些,“林夕确定,议和一定会达成?即便我们的要求十分严苛?”

  徐生沫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冷道:“虽然我不是林夕,但我想如果我不是白痴的话,他这几句话,应该就是让你乘机狮子大开口,然后对方不愿意就慢慢磨,尽量多拖延些时间的意思。”

  刘学青沉默了下来。

  徐生沫却不再说什么,转身轻轻的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再花了不少时间,走出了这个宅院,走出了这片街巷之后,身体彻底放松下来的徐生沫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鄙夷的轻声骂道:“装酷装冷漠这种事情居然都比我强,林夕,明明是生死存亡的事情,你居然只对刘学青丢下这样几句,也不多说几句…”

  ……

  ……

  青鸾学院知道议和的消息,要比中州城知道的早得多。

  刘学青便成了整个中州城里,除了青鸾学院的人之外,最早知道议和消息的人。

  云秦皇帝知道这个消息,自然也比其余的权贵要早得多。

  在刘学青知道大莽即将正式议和的消息的第二天,云秦皇帝便也已知道了这件即将发生的事情。

  然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了皇城慈平宫。

  在这个皇城最为僻静,甚至都长着许多杂草的宫里,住着一个人,一个整个中州城,也可能是现在整个云秦最强大的人。

  云秦皇庭大供奉倪鹤年。

  云秦皇帝将所有的随从和侍卫全部留在了宫外,然后独自一人走入了慈平宫,走到了最深处,倪鹤年修行的房间。

  此时已是初夏,中州城的风已经带着令人出汗的燥意。

  然而倪鹤年修行的这个房间,却是比中州城的寒冬还要寒冷。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以寒玉为壁,堆满了大块大块寒冰的冰窖。

  看着盘坐在寒玉床榻上,连眉毛上都凝结着白霜的倪鹤年,云秦皇帝沉默片刻,道:“有用么?”

  倪鹤年抬眉,看了他一眼,就像是看着普通的圣师一样没有区别,点了点头,平淡道:“至少可以令身体机能一切变缓许多,可以给我赢得很多时间。”

  云秦皇帝没有任何怒容,也平静的看着他,问道:“多久?”

  “很多年。”倪鹤年随意道。

  听到这样没有确定年限,似乎显得太过随意和倨傲的回答,云秦皇帝却依旧没有动怒,他沉默了片刻,又微微抬头,沉声道:“惠灵丹的确是朕给闻人苍月的。”

  倪鹤年看了云秦皇帝一眼,没有回答,他眼眸中的神色,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波动,似乎就像没有听到云秦皇帝的这句话一样。

  “炼狱山将会和朕议和。”云秦皇帝的眉梢微微挑起,继续说道。

  倪鹤年的眉梢却是微微挑起,眼光剧闪了一下,眉毛上的白霜发出金铁一样的声音。

  “朕想知道您的意见。”

  云秦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却是变得略微冷厉了起来,“您应该明白,议不议和,朕必须由您的意见决定。”

  倪鹤年平静的看了云秦皇帝一眼,道:“你之前已经和炼狱山合作,已经和青鸾学院为敌,难道还有回头的机会么?”

  云秦皇帝的脸色难看了数分,道:“朕只是考虑最有可能击败青鸾学院的手段,所以才将惠灵丹交给闻人苍月,而未给大供奉。”

  “你错了。”

  倪鹤年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认为惠灵丹对我会有多大的改变,既然我不在意惠灵丹,那你无论给谁,便根本不需要向我道歉。”

  云秦皇帝微微一呆。

  “你单独进来和我见我,也是想赌一赌,要看我对你的态度有没有什么改变。你也明白你和炼狱山掌教合作,是引狼入室,你明白也只有我才是你手中有可能对付炼狱山掌教的力量。”倪鹤年用根本不聚光的灰白双瞳看着云秦皇帝,平静说道:“但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明白,你的敌人是谁,我根本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我所追求的东西。我一直在追求超越圣师,成为中州城里真正最强大的人,现在我已经做到了,我的前路…面前的敌人,境界比我高,比我强大的,便只有炼狱山掌教。”

  “你生怕我对你有意见,到时不帮你对付炼狱山掌教?”

  倪鹤年的嘴角开始露出冰冷的讥讽神色:“你不必担心这点…因为若是要离开这个世间,我自然只可能在面对他的时候死去。”

  云秦皇帝眼睛微微的眯起,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冷漠和威严。

  他朝着倪鹤年微微躬身施礼。

  “大供奉您的名字,将会永留云秦史册。”

  “大供奉您需要什么,皇城任凭撷取。”

  冷酷而尊敬的说了这两句之后,云秦皇帝便带着更强大的自信,欣喜的离开。

  倪鹤年没有再出声。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目,呼吸都似乎停顿下来,然而这个冰窖冰寒的空气里,却似乎出现了许多丝丝的纹理,就像无数的符纹连通在他的身上。

  他嘴角冰冷讥讽的神色,没有收敛,却是如涟漪般泛开。

  ***

  (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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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殿议和东行



  倪鹤年的身体,好像要将皇宫里和整个中州城里的冷沁之意全部吸光。

  不知是否因为这个关系,今年中州城的初夏,比往常的年头也的确来得更热一些。

  在晨光里入宫的正武司副司首封千寒只觉得自己的官服就像是炕头上捂热的棉被,即便身上的汗水都被他用魂力震出,但片刻之后,身上又是十分黏稠,很不舒服。

  跟在他身后的一行官员,便以为是天气闷热,身体不舒爽的原因,才使得封千寒的脸色看上去分外的阴霾和深沉,他们这些对炼狱山并没有多少了解,并不算是中州城里真正权贵的普通官员,脸上的神色和封千寒却是截然不同。

  他们脸上的神色,可以用兴奋,甚至用狂喜来形容。

  因为他们也已经知道,大莽皇帝已经派出使者,正式提出向云秦提出议和。

  这些普通的官员所站的位置不够高,便不能看到更高处的东西。

  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到议和的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背景,他们只知道,从龙蛇边关开始和穴蛮大规模会战开始,整个云秦已经连续经历了近四年的战争。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连续四年的大规模征战,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这场灾难,让百万计的云秦人死去,让无数原本富庶的家庭变得困苦不堪,现在这场灾难即将终结,这些官员又怎么可能不开心?

  更为关键的,是大莽首先支撑不住,提出议和,这便是认败。

  再没有大型战事,大德祥在碧落陵的诸多农场的冬麦和早稻都即将收割,这便表明着大德祥彻底撑了过去,接下来南方数个行省的无数民众不会再饿肚子。

  只要最基本的粮食不成问题,对于战后诸多事宜的重整,这些官员便都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所以这个闷热的初夏,在这些官员的心里,却是一个平和而美好的未来的开端。

  …….

  和所有官员心中所想的一样,虽然现在代表大莽皇帝的使臣才刚刚和南陵前线的军方正式接触,提出议和,但所有聚集到金銮殿的官员们,都知道今日朝议的重点只可能集中在议和这件事上。

  随着正武司司首李成隅在大殿里正式禀报大莽议和,一些原本浑浑噩噩,对其余不关己的消息已经没有丝毫兴趣的官员们,顿时精神一震,耳朵都要竖起。

  “以你们之见,这议和要不要议?”

  “百姓困苦,依臣之见,议和之事应尽快进行。”

  “依臣之间,可令大莽割地赔款。”

  “……”

  一时间,殿内群臣纷纷开口,生怕声势不够,让龙椅上的人头脑再度一热,一拍龙椅,说道:“我们不议了,再打!”

  而面对群臣汹涌的,几乎完全一致的意见,云秦皇帝却是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威严笑意:“如果朕没有听错,看来你们的想法都是一样,和谈自然是要谈的,关键就在于要让大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听到云秦皇帝话语中隐然的赞成和谈之意,许多官员顿时大喜过望,山呼圣上英明。

  “既然都是这样想法,那便召大莽使臣入中州和谈。”云秦皇帝平淡而威严的说道。

  “臣认为,和谈的地点不宜在中州,而要放在边关前线。”

  一个声音响起。

  这声音一起,殿内大多数官员都惊悚了起来。因为这声音虽然中规中矩,但就像一艘顺风顺水的大船,陡然被人扯了一扯,横生出了些意外。

  空旷的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出声的人身上。

  出声的人是正武司统筹使吴天祥,军方的老人,若是硬要以派系来分,便是属于顾云静一系,代表边军声音的人。

  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身份,许多人才陡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而陡然心惊。

  云秦皇帝缓缓的转头,看着这名从一品的军方官员,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大莽人素来诡计多端,突然和谈,也有可能是惑兵之计。顾大将军已然为国捐躯,若是大莽大军骤然又大举偷袭,前线征战将大为不利。”吴天祥沉冷道:“即便是真要和谈,来使之中,而言可能有奸细、探子,若是沿途刺探军情,埋伏潜隐,不知今后又引起多少祸事,所以臣认为,和谈必须在千霞边关,令大莽使臣不准进入云秦一步,以绝后患!”

  云秦皇帝眉头微微皱起,还未来得及说话,已有十余名军方的官员纷纷出声支持吴天祥的观点。

  许多官员都是忍不住偷偷互望了一眼,虽然吴天祥的话很有道理,然而这气氛,却显然越来越古怪。

  云秦皇帝没有马上出声回应,只是扫了一眼殿里的其他官员,淡淡道:“可有人有异议?”

  “使团只要限定人员和加强监管,应该不会有问题,若是放在边关前线,商谈条件皆要回报过来定夺,一来二去,恐怕要耗费太多时间。”

  “放在边关前线,恐无必要。”

  “即便担心对方只是惑兵之计,闻人逆贼已亡,我边军严防之下,对方也不可能占得到什么便宜。”

  一时之间,便不时有官员提出异议。

  云秦皇帝只是眼睛微眯的听着,随着出声的官员越来越多,反对将和谈放在边关一方越来越占上风,相比反对一方,以吴天祥为代表的一方无论是官阶还是威望,都似乎有些不够。然而在这一切似乎变得彻底朝他想要的方向前进时,云秦皇帝的身体陡然微微一颤,目光不由得落到了群臣中最前的刘学青等人身上。

  平日里,刘学青以及各司言官都应该是言辞最为激烈的,然而今日里,这些人却太过沉静,沉静得让他都感觉到了诡异和危险。

  也就在他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刘学青身上时,刘学青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出列,张嘴,出声:“臣以为,和谈之事,必须放在千霞边关!”

  这声音并不响亮,然而他一出声,所有先前辩论激烈的官员,也反应过来,感觉到了平时议事之中一直占主导作用的这批直臣和言官的异常平静,一时间,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

  “和谈之事,不仅事关军计,更重的是国体国威!”

  “千霞边关失守,南陵行省失守,这都是我云秦之耻!”

  “如此耻辱之事,现对方认败,难道还要迎接贵客一般,将对方恭敬的迎入中州城?”

  “直到此时,千霞山还在大莽之手。”

  “和谈之事,若不隆重,削减到使团唯有寥寥数人,岂非儿戏?”

  “所以这和谈,非但不能限定人数,而且要限定对方出席人员规格!必须让对方军方最高层和朝堂极尊人物俯首认败,签署协定,当即退出千霞山,再行行使和约约定之责!”

  “所以这和谈,不仅要在千霞山谈,不仅要隆重,而且要消息通明,让所有云秦百姓都知道和谈的进程和具体细节!”

  ……

  殿上越来越沉静,先前反对将和谈放在边关的官员,越来越无法反驳。

  “至于所谓的耗时日长…和谈之期内,不管耗费多少时日,不可能大战,又有什么关系?”

  刘学青继续垂着头,缓慢而清晰的说着:“倒是有些急于求成,生怕再战而放弃应得利益的,将来倒是恐被云秦百姓认为卖国。至于回报定夺,既是对方认败求和,我云秦只要定好所要条件,要定夺权衡,也是他们的事情,我们难道还要多做退让?”

  这几句话越加严厉,先前反对最为激烈的几名官员都是身体一震,面色铁青。

  所有言官都依旧未出声,但此时显然已经形势分明,反对将和谈放在边关的一方,已经彻底失势。

  “臣愿意为使,出使千霞山和谈!”

  刘学青声音陡然变重,一字一顿说道。

  听到这句话,许多官员都是呼吸一顿,知道既然刘学青搬出大义,又主动挑起要为云秦雪耻,获取令百姓满意利益的重担,这事情,便几乎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

  “很好!”

  云秦皇帝的眼底闪过了一些寒冷的色彩,他看着刘学青,道:“以你之见,此次和谈,我们云秦要大莽付出如何代价?”

  刘学青低着头,说道:“割让千霞山至夺月城的土地,赔银三百万两。”

  轰的一声,一片哗然。

  很多官员艰难的吸着气,他们不敢相信,刘学青竟然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

  三百万两已经是巨款,千霞山至夺月城的土地,更是相当于大莽行省的整个北境,相当于数个行省!

  云秦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里的空气,也似乎变得和倪鹤年的那个冰窖一样寒冷起来。

  ……

  就在中州皇城里的金銮殿再次陷入沉寂的时候,被林夕称为瑞瑞的金色云秦凤凰,正朝着东边不停的飞行。

  它的双足下,吊着一个篮子,里面坐着林夕、池小夜和云秦最年轻的圣师南宫未央。

  ***

  (掀桌!难写的过渡终于撑过,摇晃着僵硬的脖子,说,晚上应该还能拼出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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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绿城




  大荒泽夏季的风始终从东南方吹来。

  逆着风流,林夕和池小夜、南宫未央已经行进了快有半个月了。

  此刻林夕的面前不远处,已经隐约出现了一片和大荒泽里的乌云界限分明,显得异常明亮的青色痕迹,听池小夜说,那就是被她们族人称为古妖林的原始森林。

  看着越来越近的家园,池小夜的脸上多了一份的凝重。

  “那是什么?”

  林夕愣愣的点着绿色里一块好像柱状的凸起,问道。

  眼前的景象实在让震撼。

  为了节省些气力,借助一些风流,金色的云秦凤凰瑞瑞已经飞得很高,但那些深锁着云气,似乎吸收了一切尘埃和水汽,使得上方的天空特别清晰和明亮的巨树,就好像在他的脚下。

  这些巨树是要有多高?

  登天山脉里的那些巨松,都肯定无法和这里的这些巨树相比。

  这些巨树不是和登天山脉深山里一样的寒带树木,而都是热带雨林里那种枝叶特别繁茂的树木。

  关键的是,他看到的那块深绿色的异样凸起,顶部滚圆,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根巨大的仙人掌。

  要真是仙人掌,长到上百米的高度,这是什么仙人掌?

  “那是一个石像。”池小夜看到了故乡熟悉的景物,肩膀都有些发抖了,努力控制着心情解释道:“古妖林里有很多这样的石像,大多手里持着花草或是藤蔓,有男有女,可惜大多都已经残破了,又爬满了许多植物,看上去就像一根根巨柱。和你们云秦的传说一样,我们族人也认为这是上古强大修行者的遗迹。”

  林夕更加震撼,“这才是真正的不可知之地,要不是有你,恐怕来这里见了这样景象的人,都不可能想到这样的古林里面还有你们这样的修行者活动的踪迹,这片古林之后,还有许多你们这样的修行者。”

  “和你们云秦所说的别的不可知之地相比,这古妖林也算不上太过凶险。”池小夜心事重重的随口说道。

  “那也是对你们这些自幼出入古妖林修炼,又对各种植株了如指掌的修行者而言。”林夕摇了摇头,苦笑道:“否则我不相信穴蛮不想穿过这片古妖林看看。”

  池小夜蹙起了眉头,想了想,转头看着他,承认道:“你说的应该是对的。古妖林里不仅有不少实力超过大国师阶的妖兽,而且还有许多比这些妖兽更为可怕的食人类植株,以瑞瑞现在的体力,也至少要在途中休息两夜,至少要用三天三夜的时间,才能穿过古妖林。要是平常修行者步行,即便知道路途,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即便是穴蛮里的强者,也的确很难在这里面撑过一个月。”

  林夕深吸着扑面而来的极其新鲜的空气,感觉有些微醉,忍不住又有些郁闷道:“有这样一条连穴蛮都隔绝在外的天然屏障,你们族人还担心帮助外人会给你们带来大的改变。”

  “人永远比妖兽和那些食人植株更为可怕。”池小夜轻声道:“我族人既然会那么想,就一定会有那么想的理由。”

  “我好像见过这些东西。”南宫未央突然出声道。

  林夕一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她的目光,就盯在他方才说的那种古雕像上。

  “难道你的出身真的和这片古妖林甚至和池小夜她们族人有关系?”

  怔了一怔后,林夕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他所熟悉的狗血电视剧里的桥段,“难道是有云秦修行者,进入了古妖林,和这里的修行者成了亲,有了你,然后又不被这里的修行者允许,追杀逃离到大荒泽?池小夜,你有没有听过族人说,有和外界修行者私奔的女族人?”

  池小夜坚决的摇了摇头,“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和你说了。”

  “那难道南宫未央的父母,是来探这块对于云秦而言是不可知之地的修行者?然后在返程的途中,受了些意外?”林夕顿时客串起了柯南,兴致勃勃的开始了推理。

  只是在南宫未央根本记不起其他任何的事情的情况下,这样的猜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肯定的答案。

  因为并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浪费,所以时刻提醒自己不是个旅游者的林夕并没有做任何的探险和探秘,只是按照池小夜的指引,以最安全的线路,直接穿越古妖林。

  在经过了两夜难得的树冠吊床休息之后,林夕终于接近了自己的目的地,池小夜口中所说的绿野城。

  远远的,林夕和南宫未央看到了一个很大的圆形城池。

  除了一道高大的绿色城墙之外,这个位于一个巨大的山谷里的城池内外都没有什么分别,都是遍生着葱绿的树木。

  所不同的是,古妖林在一片连绵的丘陵地带戈然而止,位于丘陵地带纵深处的这个城池的树木并不像古妖林里的巨木一样高大,没有那种恐怖的,好像随时会化成一个巨人跳起来行走的气势。

  距离更近了一些之后,林夕更加无语,忍不住再看着池小夜问,“你真确定你们不是树林里灵气化生的精灵?或者叫德鲁伊?”

  之所以忍不住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看清楚,这绿野城的城墙,根本也是一株株树木和藤蔓连接在一起形成!

  “现在不是说这些胡话的时候。”

  池小夜的脸色沉重得似乎要滴下水来,她咬着嘴唇,点了点林夕看着的绿色城墙,轻声问道:“看见那树墙里间隔长着的表皮是深棕色的大树了没有?”

  “那是枣树?”林夕怔了怔,远远看去,除了过分高大之外,似乎很像枣树,而且树上也都结满着红枣一样的果实。

  “记住任何时候不要轻易靠近那些树木五十步的距离。”池小夜沉声道:“那是刺毒树,在我们族中修行者的力量御使下,可以一次性瞬间射出上千颗果实,果实威力不足以洞穿大国师阶修行者的身体,但是果实汁液散发的气息,却是有麻痹作用,除非圣师,否则一般的修行者很容易中毒僵硬。”

  “这么厉害?”

  林夕顿时苦了脸,“这不相当于每隔数十步就设了一个大型军械…你们这是随时要准备打仗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手段。”

  “可惜肯定不能搬迁,又不能移动,否则这放在战场上,岂不是比十几座投石车加起来还厉害?”

  林夕正在忍不住感叹着的时候,一阵奇异的笛鸣般声音已经响起。

  显然池小夜的族人也已经发现有不速之客到来。

  ***

  (高兴得太早,写得这么晚才写出了这么多,明天下一章争取补多点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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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童话世界里的旅人



  越是接近这个城池,林夕越是震撼。

  他看到这个城池里矗立着许多顶端尖锐的高塔,还有许多穹顶宽阔,像神庙一样的建筑,这些高塔和神庙一样建筑的表面都是绿色的,是那种生气蓬勃的自然绿色。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整座建筑物都是一株活着的植株。

  然而这些高塔和神庙一样建筑物的绿色表面,却又有着一条条各种颜色的鲜艳纹理,极像一条条符纹。

  除了这些将艳丽和神秘、玄奥融汇于一体的建筑物之外,还有大量的圆形蒙古包一样的建筑,掩映在林间。这些建筑物也都是藤蔓环绕形成,高低不同的挂在树间。

  一条看上去天然的河流,在城内蜿蜒,,迤逦向东而去,这条河宽约五十步,流出绿色城墙的地方,便做了一个城门,有两株横卧着的大树,就像两座吊桥,通往城中。

  就在林夕忍不住想问池小夜那些高塔一样的建筑物和神庙一样的建筑物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时候,有数十条庞大的怪兽身影,从正对着他们的城门口走了出来。

  这些慢吞吞但显然比神象军的神象还要庞大,充满压迫力的身影,顿时吸引了林夕的所有注意力。

  然后他的目光很快就凝固了,嘴巴张了张开,好像要一口吞下几个鸡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次就连南宫未央都忍不住震惊的出声问道。

  这种怪兽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巨型的田螺,但等到距离近了,看上去却更像是一条青黑色的大船。

  显然十分坚硬的青黑色表壳上,还天然生长着许多灰色、黄色的花斑,就像是腐烂的木头。

  外壳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孔洞,看不见有没有手脚或者是蜗牛一样的软体,但是可以看到这种很像外表腐烂的沉船一样的怪兽的底部,却是不停的泛动着一圈圈的黄色光晕,有明显属于妖兽的魂力波动。

  “这是居魂舟,古妖林一些水域里的妖兽。”池小夜紧张的看着那些庞大的身影,飞快的解释道:“因为在水里特别像很久以前的沉船,以前我们族人不了解的时候,接近这种东西又会被杀死,所以在我们族人很早以前的传说里,都说这是溺死的人鬼魂寄居在破损的沉船里,所以一直叫这种东西叫做居魂舟,在七十年前,才有族人确定这是一种妖兽。这种妖兽会喷吐水柱,力量只是和国士阶相差无几,移动速度也只能和普通人跑动差不多,但关键在于外壳太过坚硬,就算是大国师,没有厉害的魂兵辅住也很难破开。而且这种东西连心脏都没有,除非将它内里的软体弄得一团糟,才有可能将它杀死。”

  “超级耐打就对了。”大开眼界的林夕不住的感叹自己对于这个世间的了解的确还是太少,“这种居魂舟来个几十只的话,或许也能够稳稳克制神象军了。”他忍不住转头,对着池小夜低声说道。

  “这里的所有东西我都有兴趣,都想带走。”南宫未央看了林夕一眼,“可关键得别人愿意给你带走。”

  林夕讪讪一笑,“你强盗头子做久了,说话都像强盗头子了。”

  ……同样,林夕和南宫未央的到来也让这座城市陷入了震惊。

  许多和池小夜一样绿瞳绿发,被云秦皇帝在军报里称为“妖族”的男女从藤蔓围绕而成的建筑物中惊惶的探出身来,和云秦的修行者一样,这些“妖族”的普通人同样对未知的东西充满了恐惧。

  他们也从未见过外貌如此威严,金光四射,且身上荡漾着强大魂力波动的云秦凤凰。

  数十只可怖的居魂舟的上方,站立着数十名身穿墨绿色袍子,手持各种奇形兵刃的男女,明显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姿态。

  甚至有一名长发有些卷曲的男子,手持着一具白玉般的长弓和金黄色的羽箭,已经瞄准了吊着篮子的绳索。

  池小夜尽可能的将身体探出了篮子,挥舞起了双手,同时嘴里发出了独特的音节,这是和云秦话截然不同的语言。

  居魂舟上数名“妖族”顿时也发出了独特的音节。

  震惊和惊惶的神色迅速从这些人的脸上消隐,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警惕。

  “可以让瑞瑞降落下去了。”

  池小夜转头,看着林夕说道。

  林夕点头,看着云秦凤凰点了点头,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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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瑞随即收拢了翅膀,像一颗陨石般下坠,在距离地面还有十余米时,才陡然张开双翅,使得地面轰然一震,指甲大小的石子被狂风扫得激飞出去,发出箭矢破空般嗤嗤的声音。

  居魂舟上绿瞳绿发的男女眼中顿时又多了几分震撼的神色。

  瑞瑞的眼底闪过一丝骄傲和得意。

  “我知道你想表现一下,这样也的确很酷,可是你也得顾及一下乘客的感受好不好。”

  林夕无奈的揉了揉肚子,缓解着强烈晕车般的感觉,轻声的说道。

  瑞瑞顿时有些羞愧的垂下了头。

  看到林夕和瑞瑞的样子,居魂舟上的绿瞳绿发男女看着林夕的目光顿时又变得不一样了。

  其中一个结着几条辫子的中年男子马上对着池小夜说了几句话。

  “你们说什么?”

  只能看出是在说自己的林夕忍不住低声问池小夜。

  池小夜也不看林夕,轻声道:“他们问你是不是巡游者。”

  林夕奇怪道:“什么是巡游者?”

  “就相当于你们所说的灵祭祭司。”池小夜道:“在我们这里,能够和灵智极高,战力强大的妖兽沟通和结成伙伴,也是十分罕见的,也同样很受人敬畏。”

  林夕这才明白过来,刚想问这些居魂舟上的人算不算巡游者,他的袖袍便微微一动,吉祥的脑袋便钻了出来,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面前那些无比庞大的巨魂舟,也是充满了难以理解的神色。

  居魂舟上的绿瞳绿发男女看到吉祥,又感觉到了吉祥身上的气息,顿时又纷纷变色,交头接耳起来,发出了一阵林夕和南宫未央听不懂的声音。

  这次不等林夕问询,池小夜就已经低声解释道:“他们说你居然是双宠巡游者,能够拥有两个妖兽伙伴的巡游者更少,因为不同的强大妖兽之间往往互有敌意,根本无法和睦相处。”

  林夕点了点头,轻声道:“这个容易理解。”

  更多的绿瞳绿发男女走出了绿野城,好奇和警惕的打量着林夕和南宫未央。

  林夕也发现,所有这些“妖族”,男的大多身材修长,女的却大多娇小玲珑,比起一般的云秦女子要娇小一些。但不管男女,都显得分外柔美、有力。

  秀美和力量这两种似乎截然相反的东西,却在这些“妖族”的身上极其和谐的共生着。

  如果说先前林夕第一次在灵夏湖畔见到许多青鸾学院的讲师和教授时,给他的是一种仙剑史诗世界的感觉,那这处地方,这座绿色的城,就如名字一样,给他的却是一种梦幻和童话般的感觉。

  池小夜和居魂舟上的族人开始了飞快的交谈。

  独特的音阶就好像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夹杂着风铃声的那种感觉。

  “我已经说明了你们的来意,接下来我们要进城,他们会带你们去族里智者那里。”

  交谈了片刻,池小夜转过头来,看着林夕和南宫未央,凝重道:“除非你们能够说服智者,否则不可能有族人会帮你们。”

  林夕怔了怔:“什么是智者?”

  “是族里一些威望很高,被族里的人公认的极有智慧的人,通常是一些修行时间很长的老人。”池小夜看着前面转身的巨魂舟,一边示意林夕跟上自己,一边快速的解释道:“就像你们云秦说的大贤者一样…先前我就和你们说过,我们这里和你们云秦,还有大莽和唐藏都不一样。我们这里根本没有统治,没有律法,每个人都像是zìyóu生长在这里的树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长幼之分之外,根本没有地位高低之分,但是一般遇到重大的事情,族人都会请教一下智者的意见。”

  “即便你们没有要求,哪怕只是穿过古妖林,正好闯入到我们这里,这也是大事,也同样会引你们见智者。因为我们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从出生到现在,应该都没有见过外来的修行者到达这里。”微微一顿之后,池小夜补充道。

  林夕反应了过来,“就像精神领袖。”

  池小夜蹙眉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在穿过城门的时候,林夕看到左右两侧不远处的两棵刺毒树高约二十米,不仅结满了比枣子略大一些的果子,而且和榕树一样有着茂密的藤须垂下,林夕在凝视着它们的时候,它们的藤须竟然轻晃起来,无风自动。

  这更加让林夕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误入童话世界的旅人。

  进城之后,池小夜明显心情更加的激动,双肩不停的微微颤抖着。

  很多人都遥遥的和池小夜打招呼,只是因为天生对林夕和南宫未央这样从未见过的修行者有着抗拒感,所以没有多少人走到身边来。

  “那种高塔和神庙一样的建筑物是做什么的?”

  林夕抓紧时间,看着那些艳丽、神秘和玄奥的建筑物,问道。

  “高的是蜂塔,你说的那些神庙一样的建筑物,就是智者建造的居所。”

  “蜂塔?”林夕不由蹙起了眉头,不解的看着城中为数不少的艳丽而神秘的高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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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异类



  “绿野城的根?”

  林夕不能理解的皱起了眉头,难道这整个绿野城的一草一木,矗立着的蜂塔,形形色色的树木,垂在树木上的那些藤蔓房子,还有他此刻踩踏着的清香而厚实的青草,只不过是一株大树上形形色色的叶子?这整个绿野城就是一株大树?

  被妖族人称为智者的老人看到了林夕满脸满眼的惊疑,他笑了笑,没有解释,继续带着林夕走往神庙般的建筑。

  这种建筑物进门一共有十七级台阶,台阶很柔软,就真的好像踩踏在充满水分的真实树根上。

  里面只有一个圆形拱厅般的房间,摆设极其的简单,一张用藤蔓编织的床榻,摆着些大小不同的枯木,算是桌椅。

  房间的墙壁和外面一样,都是绿色的,同样有许多色彩丰富的纹理。

  除了进来垂着帘子的门之外,这个神庙般建筑里面的房间没有任何的窗户,但是却依旧明亮,就好像外面的阳光能够渗透过这建筑的本身,传到里面。

  里面的空气,明显比外面的更要清新和浓郁,以至于林夕开始感知到,有两种明显不同的元气,在那些色彩斑斓的纹理中流淌。

  一种比较强烈,是这种建筑本身在往外散发,另外一种没有那么明显,是这栋建筑,通过这些符文,在从外界吸收着元气。

  林夕想到了某种可能,拧着的眉头顿时松开了。

  “看来你已经有些想明白了。”老人倒了三杯水给林夕、南宫未央和池小夜,他看着林夕松开的眉头,睿智的微笑着。他手里的杯子也都是掏空了的木根,里面的水是淡绿色的,散发着清甜的气息,就像是某种青草或是叶子榨出的汁水。

  “你很聪明,有些道理,便应该更容易明白。”老人接着看着林夕说道。

  “这是青竹花上凝结出来的露水,可以消除疲劳,有助于冥想,很宝贵。”池小夜低声的对林夕和南宫未央解释了一句,然后极其尊敬的像老人致谢。

  林夕也认真致谢,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花露,很清甜,就像新鲜榨出来,又掺了些桂花的甘蔗水。

  “这些建筑,能够制造出其它植物成长的养分?这个城里一些像蜂塔等植物如果失去这些养分,就会枯死,这个城池就会枯萎,不复存在,所以您才将这种建筑,称为这个城的跟?”他慢慢的喝着,看着老人,试探性的问道。

  老人竖了竖大拇指,赞叹道:“我就说你已经想到了。”

  “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但却并不急着提及,想必您是有其它用意。”林夕想了想,抬头看着这名老人充满沧桑和睿智的绿色双瞳,道:“像您这样的智者,应该不会说没有意义的话。这种神庙般建筑并不难理解,但您在外面说过,‘哪怕是带着一只天玉蜂进古妖林,让这只天玉蜂飞走,今后都可能会有和这只天玉蜂相关的事情出现在面前。就像是天地之间的元气和符文,这香萝树塔和天玉蜂,其实一切都是有关联的,你经历我的一些事情,就像是改变了其中的一些轨迹,然后这些轨迹,恐怕依旧会在很久以后,绕回到你的身上’,我想不明白您这句话的道理。”

  微微一顿之后,林夕将已经空了的杯子放下,接着说道,“我只听说过蝴蝶效应,和您说的有些相像,但却又好像不是同一个意思。”

  就在这时,门口垂着的藤蔓微微摆动,又有两个妖族老人走了进来。

  这是两名老妇人。

  其中一个老妇人手里握着一根褐色的藤杖,远远看去像一根珊瑚,有很多枝桠,还有许多细小的孔洞。

  另外一名老妇人的面目和身材和这名老妇人也相差无几,身穿着的也是墨绿色的袍子,最大的区别就是手里没有拿什么东西,只是身旁跟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青色蜗牛。

  这名慢吞吞,看上去很大的青色蜗牛身上明显流淌着强大妖兽独有的气息,使得吉祥都再次从林夕的袖袍里探出了脑袋,好奇而警惕的打量着。

  同样吉祥的出现也让那头蜗牛停了下来,也让那名老妇人了端详了许久。

  这两名老妇人脸色也同样是蜡黄里泛着一层隐隐的绿色,就像某种树皮的颜色。

  “这是族里的另外两名智者,池豌和池谷。她们不会讲云秦话,但应该能听得懂。”池小夜一边朝着这两名老人行礼,一边轻声对林夕介绍着,“御使巨蜥的方法,最早就是池豌智者发现的。”

  就在林夕也对这两名新走进来的妖族智者行礼,并因为池小夜的话而忍不住看着那名妖族老妇人时,名为池蒲的这名妖族老人已经再度出声。“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智慧的光芒在跳动。”这名老人看着林夕,有些惊讶和好奇的问道:“你说的蝴蝶效应,我也没有听过,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引起一场暴风。”林夕认真的解释道:“意思就是说一件身边发生的小事情,有可能会引起一系列的改变,对别的地方造成很大的影响。”

  三位妖族智者互望了一眼,明显都有些震惊。

  “这的确是很深奥的道理。”池蒲智者拈着自己的胡须,凝重的思索而来片刻,然后才看着林夕,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过这和我说的意思并不相同,我说那句话的意思,用你们云秦人更容易理解的话来说,或许要说是‘因果’。”

  “因果?”林夕和南宫未央都皱起了眉头。两人都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但并不明白这名妖族智者在这个时候说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含义。

  “一切事情都有起因和结果。”

  这名老者也没有再打哑谜,用一种认真和带着感慨的目光看着林夕和南宫未央,道:“为什么云秦和外面的其他帝国那么多人,这么多年来,却偏偏只有你们两个人进到我们这里,除了池小夜之外,同样还存在着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林夕忍不住和南宫未央互望了一眼,都更加不能理解。

  “你的剑虽然包着,但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我们认识你的这柄剑。”

  老者睿智而深邃的目光停留在了林夕背上的用布包着的长剑上,接着,他和另外两名智者的目光,又都停留在了南宫未央的身上,久久不动,“你有没有觉得绿野城的东西很熟悉?”他看着南宫未央,问道:“或者说好像见过?”

  这样的几句话出口,林夕和池小夜的呼吸都瞬间停顿了。

  “你的这柄剑,和她有关。”

  老者轻声叹息道:“而她,和我们绿野城有关。”

  林夕深吸了一口气,他此刻的心中极其的惊疑,但他看着老者,却忍住了没有出声。因为他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让南宫未央来问。

  南宫未央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她看着三名老人,然而也只是等着,没有出声。

  “看你们的神色,我应该说得不错,你应该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的。只是记不太清楚,只是感到熟悉,因为你那时候刚刚出生,实在太小,所以才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老者没有什么停留,看着南宫未央道:“你是在绿野城里出生的,你的父母,也都是我们的族人。”

  林夕和池小夜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们虽然一直在猜测南宫未央的身世可能和绿野城有些关系,一路上林夕也做了无数的推测,但他却没有想到,南宫未央的身世竟然会用这样一种清晰直接的方式揭晓。

  “我是绿野城人?我父母也是绿野城,和你们一样的修行者?”

  反倒是南宫未央自己最为沉静,明显在认真而冷静的思索着,“我刚刚出生就离开了绿野城?那是因为什么变故?”

  “是因为我们族人都害怕改变,还有因为你自己。”老人深深的看着南宫未央,说道。

  南宫未央看了他一眼,神色没有什么改变的问道:“什么意思?”

  “你们既然和池小夜来到了这里,便应该已经彻底看清楚了,我们族人都是过着无忧无虑,与世隔绝的生活。”老者看了南宫未央一眼,又转过头看了林夕一眼,道:“世世代代,我们族人都是如此。大荒泽和古妖林是我们的屏障,我们就把自己看成生长在这里的树木一样,和这里融洽无间,我们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比外面的世界要好,所以我们所有族人,都想努力维系着这样的生活和修行方式。”

  “是我的父母和这里人的想法开始不同?想要出去,或者带别的人进来?”南宫未央问道。

  “并非如此。”老者看着南宫未央,摇了摇头,“因为你从一出生就和我们所有的族人不一样。”

  “我们其余所有人,包括你的父母,都和池小夜一样,都拥有着可以令许多草木急速生长的体质,也就是说,所有我们的族人,都是天生的,可以培育和利用许多植株,就像可以将许多植株作为魂兵的修行者。”

  “但是你不一样,你一出生,你的父母就发现你并没有这样的体质。你不能沟通和培育、利用植株,然而用云秦人能够理解的方式说,你点燃魂力种子的速度,你修行的速度,却比我们族中任何的修行天才都要快,所以你在我们族内,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异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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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拒绝


  林夕首先陷入绝对的震惊,然后他突然有些莫名的哀伤,他看着依旧平静的南宫未央,又忍不住看着自己袖子里探出脑袋的吉祥。

  他想到了大荒泽泥湖里刚刚出生不久时的吉祥。

  吉祥也是云秦人眼中的异类。

  林夕明白,所有的异类,通常都不会有好的命运。

  “这不可能。”

  他忍不住看着妖族的这三名智者,用力的摇着头,“就算是某种突变,又怎么可能让她和你们看上去连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就连她的头发和眼瞳,都根本不是绿色,反而像云秦人?”

  手持着树杖的妖族老妇人智者也忍不住连连的说了几句悦耳却晦涩难言的话。

  老者叹息了一声,“池豌智者说你说的的确不错,然而正是因为不可能…这就像猫群里陡然产出了一头狮子,所以才会让我们所有族人都开始恐惧。”

  “然而要说完全不可能,却也存在着无数的可能。”顿了顿之后,这名胡子用细藤扎起的妖族老人,缓慢而无奈的说道:“古妖林里面毕竟有无数我们也无法理解的东西,有我们无法理解的遗迹,符文,还有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植株。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起了这样的改变。但不管如何,这样的结果却确实的出现了。”

  南宫未央沉默的想了想,抬起了头,看着这名妖族老人,认真问道:“之前没有任何的云秦修行者到过这里?”

  “没有。”妖族老智者看出了南宫未央心中的想法,看着她的眼眸,同样认真的回答道:“你不能怀疑你父母之间的忠贞。”

  “那好。”南宫未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我成了你们族里的异类,那你们做了什么?将我们的父母驱逐出去?或者试图将我杀死?”

  “这里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三名年迈的妖族智者全部摇了摇头,依旧由会说云秦话的妖族老智者池蒲出声,缓慢而清晰的解释道:“你问池小夜就应该明白,我们族里人虽然都大多聚集居住在这里,但我们所有族人,从能够独立生活开始,就是绝对独立的个体,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人会干涉,即便是父母,也不会干涉。我们这里没有任何高低尊卑之分,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人能命令另外一个人做什么事情。”

  “没有人会想要将你的父母驱逐出去,或者想要将你杀死。”

  妖族老智者用睿智且慈爱的目光看着南宫未央,轻声道:“只是我之前说过了,我们的族人都很害怕改变,我也说过,你的出生,让我们所有族人都感觉很恐惧,包括你的父母。”

  “你的父母不想让所有的族人都陷入恐惧里,他们也不想你的出现,会给这里带来什么改变。”

  “然后他们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决定带着你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看看。”

  ……

  这间神庙般的建筑物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因为妖族老智者已经说得很清楚,而南宫未央又已经在沉默的思考。

  “然后我父母就离开了这里,之后的事情你们就不知道了?”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南宫未央抬起了头,看着妖族老智者,说道。

  “是的。”

  妖族老智者沉重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林夕背上用布包裹着的长剑,又看着南宫未央的眼眸,“然后一直到今天,我走到你们身后,同时感觉到了两种熟悉的气息。”

  “他身上的剑是我父母的佩剑?”

  南宫未央转头,看了林夕背着的长剑一眼,继续问道。

  妖族老智者安静的说道:“是你父亲的佩剑,这是他们在古妖林修炼的时候所得…这是一柄非常独特的魂兵长剑,符文可以牢牢吸附魂力,是我这一生见过,最适合云秦御剑修行者的魂兵长剑。他们将这柄剑命名为灵犀。”

  南宫未央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她的双手,却是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所以我的父母可能是在大荒泽里,遭遇到了什么修行者,然后战死在了那里,只剩下我被青鸾学院的人发现,救了下来?”她低下了头,看着绿色的地面,轻声问道。

  妖族老智者能够想象南宫未央的心情,他看着这名时隔多年之后,已经成为圣师而回到出生地的面嫩少女,还是点了点头,“可能外界的修行者,从来没有见过你父母那样绿发绿瞳的修行者,本能的敌对,又或者他们看上了你父母身上的东西...这里面,也依旧是有无数的可能。”

  林夕陡然觉得背上的长剑变得十分沉重。

  因为他和南宫未央的友情,以及南宫未央的命运,而变得异常沉重。

  虽然他也是一个不属于云秦的旅人,但他自从在鹿林镇中苏醒之后,便有了让他可以接受这个世间的父母和妹妹,然而南宫未央在懂事的时候开始,面对着的便是一座凉沁沁的皇宫。

  林夕陡然彻底明白,为什么南宫未央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在那样没有多少人情味,没有世间的烟火气里长大的南宫未央,恐怕也只会有喜和不喜两种特别分明的情绪。

  他转头看着南宫未央,就想着是否要将自己背着的这柄剑交给南宫未央。

  然而此时,南宫未央却似已经彻底想明白,她的整个人都已经重新变得平静。

  “你们和我说过了我的身世。”南宫未央已经看着三名妖族智者再度出声:“但还和我说了不少别的话,你先前说的一切事情都有起因和结果,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是得到这柄长剑,如果你不是因为对这柄剑,大荒泽和这里有些模糊的记忆,你们今日或许就不会和池小夜出现在这里。”妖族老智者看着林夕和南宫未央,温和的说道:“一些和我们这里有关的事情,将来就会引起更多和我们这里有关的事情,即便隔了很多年之后,都有可能对我们这里产生改变。”

  “我们一直认为,我们所有人,不管修为多高,对于古妖林,对于这片天地,依旧渺小得像一只行走在巨山下的蚂蚁。如果巨山倒下,蚂蚁就会被压死,而且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而且任何的蚂蚁,都不会知道巨山什么时候会倒下,做什么事情,最终会引起巨山倒下。”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这里的所有族人,都很喜欢和享受这样平静的生活。”妖族老智者感慨的看着遮挡门口的藤蔓,透过那些阳光透进来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一切:“所以我们觉得,要保持目前这样的生活,保持目前这样的绿野城,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变。”

  “不要有任何的改变。”

  “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智慧的光芒。”妖族老智者转头看着林夕,缓声道:“所以你应该明白,能够让我们这里发生改变的,不仅是有可能的外敌侵入,还有一些不同于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思想。”

  “任何的变化,总是由想法的变化开始。”

  林夕一直在沉重而认真的听着,他听懂了这些妖族智者的意思,“你们是想一成不变…只是我不明白,你们所有的族人里面,就真的没有什么坏人?你们这里没有律法,不干涉任何人的举动,那你们怎么能够阻止坏人的作恶?”

  “这是很自然的。”妖族老智者看着林夕,解释道:“一个人,如果族人都不喜欢他,都远离他,他自然会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可是还是会有池小夜这样越过古妖林出去的族人。”林夕蹙着眉头,道:“虽然是一个听上去很完美的,和谐共生的精灵国度,但也很像一滩死水。”

  “当然会有想要出去看看的人。”妖族老智者微笑道:“我们也有族人设法穿过古妖林,甚至用草汁掩饰了自己头发和眼瞳的颜色,隐匿着自己的修为和能力,出去外面的天地看看,但几乎所有出去的,都会忍受不了外面的丑恶和纷争而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这在我们看来,也是一种心灵修炼的过程…事实上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所有我们回来的人,都会更加注意不向族里人提及外面的世界,都会更努力的去保持这里的一切,甚至会更努力的去维护我们的天然屏障,令古妖林也亘古不变。”

  “这里的所有人,就像天然避世的隐者。”林夕想了想,抬头看着这三名妖族智者,“所以你们认为向我提供帮助,帮我组建一支巨蜥骑乘军,也会给你们这里带来改变,所以你们拒绝提供这样的帮助?不让族里的人帮我培育法精藤?”

  “这只是我们三个人的意见。”妖族老智者用睿智的目光看着林夕,道:“我们不会干涉别人的意见。”

  “可是你们的意见却往往等同于其余所有族人的意见。”林夕蹙着眉头,看着这三名妖族智者道:“因为你们的族人会认为你们说的是对的,听从你们的意见。”

  “你说的或许不错。”

  妖族老智者并没有什么搪塞,点了点头,“只是我如果调换一个位置,换了你,你应该也不会想卷入外面的战争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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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最擅长的就是作弊



  “你们说的不错。”

  林夕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起了头,看着注视着自己和南宫未央的三名妖族智者,“只是按你们所说,你们不会干涉任何族人…那你们不怕我住下来,然后慢慢说服你们的族人?我是一名云秦祭司,你们不怕你们族人的想法被我慢慢改变?”

  “我从一开始就看到了你眼睛里智慧的光芒。”妖族老智者用看着一个顽劣孩子的宽厚目光看着林夕,摇了摇头,说道:“而且你能让池小夜信任你,带你到这里来,我便更不会怀疑你的能力,但你会有足够的时间么?”

  “像你们这么强大的云秦修行者,如果不是遇到最棘手的问题,又怎么会到距离云秦这么遥远的古妖林后面来寻求我们的帮助?”

  反问了这两句之后,这名妖族老智者看着林夕,平和的接着说道:“而且我始终觉得,族里的人对你们都会采取回避的态度。”

  林夕沉默了片刻,却阳光的笑了起来,看着这三名在这里受人尊敬的妖族智者,道:“你的意思是,在我说服你们之前,应该不太可能说服你们的族人,所以我可以试着说服你们?”

  三名妖族智者也都笑了起来。

  那名手持着树杖的妖族老妇人又说了几句林夕和南宫未央听不懂的话语,池小夜帮林夕轻声翻译道:“她说这难度实在太大,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最好想想别的办法。”

  “那个大叔连一只鸳鸯都能说服,都能带大黑回到云秦,我为什么没有可能说服有智慧的老人?”林夕收敛了笑容,看着三名妖族智者,认真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南宫未央的父母是为了这里而死去,他们为了让你们这里所有族人和以前一样,才进行自我放逐,带着南宫未央离开这里。在云秦,这样牺牲小我的人,会被认为崇高,充满荣光。但你们实际上却是亏欠他们,亏欠南宫未央的。现在他们的付出,你们的亏欠,难道就不能换取到你们的一些帮助?你们认为古妖林是你们的屏障,但我不妨提醒你们,大荒泽和大荒泽里的那些穴居蛮人,同样是你们的屏障。”

  “他们在过往的很多年里,或许得到过你们族人的些许帮助,所以他们奉你们为神灵。他们在守卫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大荒泽的同时,也相当于在守护着你们。”林夕的声音加重了些:“我不认为古妖林对于你们的守护作用有他们强,而他们尊敬你们,守护你们,只是因为你们帮助过他们。”

  在林夕的话语中,三名妖族智者的面容严肃了起来。

  “我认为你说的是事实,虽然你的这些话有些要挟的成分。”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妖族老智者看着林夕,轻叹道:“只是云秦人和大荒泽那些部落的穴居蛮人,却是不同的。云秦人比他们更加复杂,也更加强大。”

  南宫未央的眉头渐渐蹙起。

  她并非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她的性情和绝大多数人不同,也比绝大多数人要坚强,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对她造成的困扰会小得多,身世的问题,只是相当于解开了她心中的一个迷惑,一个心结。她只是觉得自己更适合云秦和外面的世界,对自己出生的这个地方有些不喜。

  她此刻的蹙眉,只是觉得难办。

  她根本想不出,有任何能够说服这三名妖族智者的方法。

  而且她的感知比林夕更为强大,所以她能够感觉到这三名妖族智者体内蕴育着的某种气机…这种气机让她都觉得十分强大,尤其她感觉到这种气机似乎随时都能渗透进这座神庙般的建筑里,渗透进这座城里的很多地方。这便让她可以肯定,在外面,她和林夕或许还能对付这三名妖族智者,但在这座城里,她和林夕应该根本不是这三名妖族智者的对手。凭借武力慑服,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觉得林夕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到古妖林的一些地方去看看,或许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她甚至怀疑,当年的张院长也是在古妖林里得到了明哥和大黑,因为大黑这种绝世的魂兵,只有在不可知之地才会出现,而很多记载表明,因为炼狱山的强大,张院长并没有去过炼狱山后的魔原,在学院的很多年里,也从没有去过登天山脉之后,这样一来,他探过的不可知之地便只有可能是大荒泽之后或者般若寺之后,而和般若寺之后的无尽黄沙相比,似乎古妖林才是更有可能出现明哥和大黑的地方。

  所以她在蹙起了眉头的同时,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林夕,然而她却是马上微微的一愣。

  因为她从林夕的脸上看到了那种阳光而令人轻松的神情。

  她很熟悉林夕这种神情,这是林夕只有在想到了办法和很有自信的情形下,才会有的神色。

  所以她继续保持了沉默,没有出声提议让林夕离开这个让她不喜的地方。

  “有时候为了要维护一件觉得比自身还要重要的东西,就会变得不近人情。”林夕感觉到了她的情绪,看了她一眼,对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三名妖族老智者道:“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或许能够说服你们和你们族人的方法。”

  三名妖族老智者都疑惑的看着林夕,“什么方法?”胡子用细藤扎着的老人郑重的问道。

  “你们的族人都想听你们的意见,是因为他们信任你们的智慧,他们认为你们比他们懂得更多,看得见更多他们看不到的东西,跟随着你们的指引,他们可以更容易的避免给这里带来灾祸。”林夕看了一眼三名妖族老智者,说道:“我不怀疑你们的智慧,但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世上最有智慧的人,我或许可以证明我比你们更有眼光,更有智慧,看得更远。”

  三名妖族老智者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那名身边跟着一头青色的巨大蜗牛,她的人本身也和蜗牛一样,一举一动都有些慢吞吞的妖族智者也忍不住出声,说了几句。

  池小夜低声解释道:“她说你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也不怀疑你的智慧,但这也不免让人觉得你太过狂妄自大了些。”

  林夕笑了起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三名妖族老智者开始互相低声的说话,似乎是在讨论有无这样的必要,或者说给不给林夕这样的机会。

  南宫未央贴近了林夕的身体,在林夕的耳边,用唯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真有这样的把握?”

  “你想想我最厉害的是什么?”林夕也用唯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回应道:“我最厉害的,就是不合道理…他们再厉害,知道的再多,也是在道理之内,可是和我是不能讲道理的。”

  南宫未央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的确和林夕说的一样,于是她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我们认为你说的话站不住脚。”

  就在这时,三名妖族智者已经商量完了,胡子用细藤扎着的老人认真的看着林夕,摇头拒绝道:“就如你连蜂塔和天玉蜂都不知道,就算你懂得的东西要比我们多得多,但你应该明白,最为关键的是适合,一名对我们族人和这古妖林懂得比我们少的人,不可能比我们更能做出更正确的指引,所以我们认为没有必要证明什么。”

  听到这样明显不给机会的话,林夕却是依旧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云秦有句话叫举一反三,我既然明白了那一点,又来到了这样的地方,就能开始明白和领悟很多东西。见到即明,这便也更加能够证明我比你们更有智慧。”

  “我们可以玩个小游戏。”微微一顿后,林夕看着三名眉头都皱了起来的妖族智者,真挚的说道,“你们可以问我一个只有你们这样的智者才知道的问题,有关这里和古妖林的问题,然后你们将你们心中的答案写在手心里,我也写在手心里,到时看写得答案是否一样。”

  “这简直荒谬。”身旁跟着青色蜗牛的妖族智者用林夕听不懂的话不快的嘟囔道。

  “看来你是的确不会死心的。”胡子用细藤缠起的老智者皱着眉头,道:“不过这的确很简单,好,我就问你,为什么泥傀会在每年夏季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出现在万花涧的东边?”

  南宫未央和池小夜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夕的身上。

  这是个闻所未闻的问题,就算是池小夜,也只知道万花涧是古妖林东部的一个巨大峡谷,但她也从未去过,只知道那里有许多厉害的妖兽,她也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叫泥傀。

  但是林夕却笑了起来。

  “这个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擅长作弊这件事?”

  他也用唯有自己听见的声音愉快的嘟囔了一句。

  这个时候的他想到了灵夏湖畔的青鸾学院大试,他的心里就觉得温暖。而且这世上谁也不知道,作为青鸾学院的天选…他却是作弊才能进入青鸾学院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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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一个老奸商,一个小奸商



  三名妖族老智者都一动不动的看着从门口折了根细藤在掌心写字的林夕。

  在他们看来不仅是林夕,就连整个云秦帝国都不可能有人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然而当林夕写完,第一个主动翻开手掌时,胡子用细藤捆扎着的妖族老智者却第一个僵住了,原本充满睿智的绿色眼瞳里全部都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林夕掌心里的字迹很淡,然而却是最正确的答案:“因为每年夏季,那里的银珠花会开,那是泥傀最喜欢的食物,且只有吃过了银珠花的泥傀,才拥有繁育下一代的能力。”

  另外两名妖族智者只听得懂云秦话,看不懂云秦文字,但妖族老智者池蒲的震惊也开始让她们觉得震惊,“他回答得正确?”这两名妖族老妇人都忍不住看着池蒲问道。

  妖族老智者池蒲用了不少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深深的看着林夕,完全没有了先前好像看着顽劣孩子一样的神色,“东山的山羊不知道西山的花开,这是你们云秦的古语。云秦修行者的足迹甚至从未出现在万花涧,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找满分的理由总比作弊要困难。”

  林夕在心中嘀咕了这么一句,努力的想了想,然后决定既然这名妖族老智者总说自己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芒,那自己就索性用些显得很智慧的话,于是他平静的微笑说道:“可是云秦也有句古话,叫做春江水暖鸭先知。东山的山羊从未去过西山,没有看过西山,但是却可以通过天气的变化,风流里的水汽,来推测西山的花是否已经开放,就如云秦的祭司看着今天的月亮和云彩,就能知道明天的一场雨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什么时候结束。”

  “可是…”三名妖族老智者都互望了一眼,都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林夕却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你们的不明白,不理解,也正好说明一个问题,这世上没有无所不知的人,无论是先知还是智者,心中的想法,都不可能完全正确。”

  “我是云秦祭司,我经历了许多无数云秦军人付出自己的生命才能胜利的大战。”林夕微微一顿之后,看着这三名妖族智者,诚挚而肃穆的说道:“所以我更加肯定云秦祭司坚持的一些东西是正确的,让一个帝国,或者说一个像你们这样的地方存在的关键,最重要的不是外在的东西,不是这里的环境,不是大荒泽和古妖林的不变,而始终是精神和信仰。”

  “舍己为人,为了族人而不惜离开自己热爱的家乡,这就是让你们这地方能够存在的精神和信仰,然而如果互相帮助仅存在于你们族人之内,我却不由得为你们开始担忧,担忧到最后,你们的族人变得越来越冷漠和没有人情味,到最后会只管自己,连族人也不管。”

  听到林夕这样的话语,三名妖族老智者的面色变得越来越沉重。

  “我承认我的错误,一开始没有将你放在和我们平等的位置上。”妖族老智者沉吟着,先诚恳的道歉,然后看着林夕道:“只是云秦祭司和我们之间的理念冲突,却不是几句话语所能抹平的。毕竟我们这里和云秦是截然不同的地方,云秦的一次次战争,更让人凝聚精神和信仰,但我们却不想承受那样的代价,我们追求的是这里和我们的信仰都不变。”

  林夕笑了起来:“但如果我证明我比你们更有智慧,你们至少也应该听听我的建议。而且池小夜应该已经将现在外面的情况告诉过你们了,炼狱山掌教已经注意到大荒泽之后,等到我们不敌败亡之后,他必定会设法进入大荒泽之后,这种危机和明天是否会下雨一样,是可以清晰的预见到的,不会太远。”

  三名妖族老智者明显都有些犹豫了。

  那名身旁跟着青色蜗牛的妖族智者张了张口,就要出声,而旁边那名手持珊瑚状树杖的智者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动摇,抢在她的前面出声。

  “她想要问你更多的问题。”池小夜看着林夕,轻声解释道。

  林夕点了点头,“我可以在你们全族的人面前证明。”

  “不需要…只要你能让我们觉得你比我们更有智慧,看得更远,我们或许便会改变一些看法。”

  “好,你们可以问了。”

  “为什么鱼鳞花会散发出腐烂的气味,吸引虫豸落入花朵里,却又不像食虫花一样,将虫豸杀死作为养料?”

  “因为鱼鳞花需要这些虫豸帮它传播花粉。”

  “为什么朱鸦有时候会发出诡异的叫声?”

  “因为那是它在吸引配偶。”

  “妖古藤生长了两百年之后,会产生什么变化?”

  “会拔出自己的根系,像妖兽一样在丛林里行走,猎杀动物,吸取养分。”

  ……

  只是问了五六个问题,三名妖族智者便不再发问。

  因为他们只是看着林夕的目光,便觉得这样的发问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的心中,除了极度的震惊之外,甚至开始出现了恐慌。

  林夕始终在观察着这三名妖族智者的神色,而且他其实已经和这三名妖族智者消耗了更多的时间,所以他感觉到了这三名妖族智者的恐慌,并清楚这种恐慌的来源。

  “你们心底里最大的依赖,不只是大荒泽和古妖林的屏障作用,更关键的是你们对古妖林的了解。”

  这种恐慌,便是林夕最希望见到的,于是他更加阳光的笑了起来,“智慧这种东西,谁高谁低其实是很难证明的,而且你们现在应该明白,证明这个也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你们不想改变,但却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年代。以前的大荒泽和古妖林对于任何修行者都是异常艰难和充满危险的旅程,即便是大圣师都未必能够穿越,能够看清全貌,但现在外面已经有神木飞鹤这样的魂兵,今后或许还有更多能够让修行者行进速度更快的魂兵出现。外界的天地已经变了,曾经难以逾越的区域甚至会变成不需要多少时间飞跃的坦途,你们赖以隔绝的屏障开始不复存在。而且既然我能知晓古妖林的许多秘密,便或许会有更多的修行者知道古妖林的秘密…换句话而言,哪怕我从你们手中得不到任何帮助,从这里离开,很多古妖林的秘密,对于云秦的修行者而言也或许不再是秘密。到时候云秦修行者进入古妖林,你们知道的,他们也知道,你们能够利用古妖林的地方,他们也能够利用,这样一来,你们所依赖的优势,完全不复存在。”

  “云秦有个很简单的小故事。”林夕加重了些语气道:“将青蛙往开水锅里丢,青蛙吃烫,奋力一跳,往往还能跳得出来。但若是将青蛙放在冷水锅里,慢慢加火煮着,青蛙却往往不知危险,煮烂在锅里。外界的天地已经在变,而你们还想不变,除了大难临头我真想不出其余的形容词。”

  被讽喻成青蛙的三名妖族智者并没有生气,反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他们每一个人的年纪都是林夕的几倍,但林夕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抛出的神木飞鹤这样的事实,却让他们彻底的动摇了。

  “你也说过,任何事情都不是偶然的。”这让林夕决定乘热打铁,他凝视着胡子用细藤扎起来的老智者,说道:“我们已经和你们这里产生了联系,所以即便你不给我们任何帮助,恐怕我们离开这里之后,也会引起很多和你们这里有关的事情。”

  那名身旁有青色蜗牛,任何动作都慢吞吞的妖族智者本身是第一个心中动摇的。她在觉得林夕拥有很多古妖林的知识之后,就已经恐慌和动摇,此时她终于被说服,第一个出声:“年轻人,你能保证,将来你取得胜利之后,可以保证古妖林的不变,不让大量的云秦修行者进入和毁坏古妖林?”

  听着池小夜翻译的林夕认认真真的点头,行礼:“可以,但关键要让我能够取得胜利。”

  胡子用细藤扎着的老者和手持着树杖的老妇人都同时叹息了一声。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自己能被林夕说服,现在林夕只是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他们彻底动摇,这让他们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胡子用细藤扎着的老者用妖族的语言发出了几声极低的声音。

  然后另外两名智者便不再出声。

  这名老智者凝重的看着林夕,他用一种看着最重要的盟友,似乎在签订某种古老的盟约般的眼神,看着林夕,“你用不证明比我们更具智慧的方式,却已经说服了我们,这便说明你的确比我们更具智慧。我们可以和你订立盟约,但你还需要证明一点。”

  “还需要证明一点?”林夕愣了愣,“什么?”

  “证明对盟友的忠贞,证明你能让我们族人信任,证明你也能不顾危险的帮助我们。”老智者看着林夕道。

  林夕看着这名老智者,奇怪的问道:“怎么证明?”

  老智者严肃的说道:“我们有几名族人被困在了古妖林的某个地方,我们正有一队族人要去救他们,如果你们能够帮助他们救出那些族人,或许至少那些被困的族人,便会感激恩情,帮你的忙。”

  林夕和南宫未央互望了一眼,苦笑了起来:“那个地方一定很危险。”

  老智者干咳了一声:“你的眼睛里闪耀着智慧的光…”

  “您的眼睛里闪耀着奸商的光。”林夕看着有些尴尬的老智者,微笑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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