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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玄幻] 仙魔变(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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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二章 仇恨

  “你不要忘记,你至少是云秦人。”

  “你坚持你所认为的道,一心修行,所以今ri才有这样的成就,你觉得欠了长孙锦瑟一个人情,准备顺便还他一个人情,然而你生在中州市井街巷之中,生你养你的都是云秦人,你饮的每一滴水,吃的每一粒米…你能成为修行者,都和云秦有关。你这一生,都深深的刻着云秦的烙印。没有云秦,没有中州城里面的那些人们,便永远都不会有你的今天,你欠了那么多云秦人的情,你便不想着还?”

  “你一定想要杀死我,至少也和我们一起先杀死了炼狱山掌教再说。我们可以先联手杀死他,然后再决一生死。”

  林夕没有停止说话,他并不奢望自己的这些话语能够打动倪鹤年,因为他很清楚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这种阶层的人物,脑海中的想法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他只是因为虚弱到了极点,生怕自己不坚持着说话,jing神略有松懈,便会直接昏死过去。

  然而他此时面容和眼眸里的痛苦,却又不只是因为自己身体的极度不适,还因为他必须舍弃某些对于他和学院而言极其重要的东西,他的确想到了一样还可以依仗的力量,只是这股力量杀死任何圣师都没有问题,能否杀死大圣师,却还是未知之数,最为关键的是,这件事只有他才有可能做到,他必须设法恢复一些力量才有可能做到。

  倪鹤年浑浊的目光中泛起了许多异样的sè彩。

  这种sè彩就像中州城里清晨某片芭蕉林中的水汽,又像夕阳落山后某条白墙黑瓦的小巷里挑起的灯笼火光。

  谁都可以看出倪鹤年不是个恋旧的人,但所有人也看得出,在倪鹤年为自己铺就的人生道路的尽头,他也不免想起了自己一生里很多难忘的时光。

  所有的人都隐约觉得可能会出现转机,所以此时就连呼吸声都似乎全部停顿了,唯有林夕的轻咳声。

  倪鹤年在感怀中陷入沉默。

  他考虑了很久,然后才抬起了头。

  让所有青鸾学院这一方的人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的是,倪鹤年摇了摇头,“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然而你给我的感觉却更加危险,所以我依旧会试着先杀死你。”

  “你是在故意玩我么!”

  徐生沫几乎是气急败坏般叫喊了起来,没有人会认为倪鹤年是在故意玩弄他什么,然而他觉得倪鹤年这种有些被说动的情形下,却是又断然拒绝,而且还是在见到了林夕让池雨音展露出新的隐匿力量后,依旧做出同样的决定,简直就是在故意玩弄他们的感情。

  “倪鹤年,你的脑袋里装着的都是粪便,难道你小时候是被云秦人用粪便喂养大的?所以要在这种时候来报复云秦么?”

  徐生沫骂得极其怨毒,极其刻薄。

  但是他难听的叫骂声却是又突然顿住。

  不是因为这时倪鹤年要出手对付他,而是一侧的山林中,突然又显现出了一抹熟悉的黑sè。

  徐生沫的眼睛霎时亮了,然而却又更加失望透顶,差点一口气不顺,直接憋得昏死过去。‘

  那种熟悉的黑sè,是青鸾学院的颜sè,他以为来了什么新的救星。

  然而此时出现的,却并非是学院什么他都不知道的强者,而是一名和边凌涵等人差不多同样年纪,而且似乎更要瘦弱一些的女学生。

  这名瘦弱的,看上去甚至有些拘谨的青鸾学院女学生是艾绮兰。

  除了林夕等人之外,在场其余的修行者都不知道这名突然出现的青鸾女学生的名字。

  只是从她身上可以将她的头都兜住,且黑sè的sè彩似乎在不停流动的奇特黑袍,许多人猜测出她便是在先前东景陵的一些战役里出现过的青鸾学院这一代守夜者。

  守夜者应该始终潜伏在暗地里。

  但看着这名瘦弱的青鸾女学生不一言的低头走到林夕的面前,然后依旧不出任何声音的倔强站立在林夕身前,看着倪鹤年,所有人便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以她的修为,不管是隐匿着偷袭,还是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对于倪鹤年此时的实力而言,都根本没有什么两样。

  她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倪鹤年要杀林夕,便只有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

  …...

  场间又似乎安静了数分。

  炼狱山的那些红袍神官们的眼神都变得更加复杂。

  从一开始,林夕就不是凭借着自己个人的战力在对抗炼狱山掌教,尤其在各种想象不到的力量迭出之后…艾绮兰此时这样的举动,至少让他们所有人感觉林夕身边的不可知因素,又多了一个。

  “叮…”

  就在此时,压抑而沉寂的山道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异常清脆好听的声音,这一声声音,就像是中州城里一些屋檐上挂着的风铃的声音,然而在下一刻,许多人都感觉到了耳膜的刺痛,感觉到这声音里,似乎夹杂着刀锋。

  倪鹤年原本已经变得冷漠的目光里又闪现出了异样的神sè。

  这声音是从秦惜月的手上出。

  通过这声音,他响起了在中州城里和钟城以及夜莺的一战。

  也就是这声音,让他感觉到了艾绮兰和秦惜月此时表达的还有更多的含义。

  “你们想为你们的老师报仇?”

  想到那些带给自己一些意外,但又无一例外被自己击败的强大对手,他忍不住骄傲的冷笑了起来:“用这种陪葬的方式?”

  “还是你认为夜莺曾经成功的阻止过我杀死钟城,你就觉得你和夜莺一样能够阻止我杀死林夕?”倪鹤年很享受此时的美好,享受炼狱山掌教不久前享受着的无敌,所以他接着看着秦惜月微讽道:“你不要忘记…”

  他原本是想说,你不要忘记,若是没有中州城里的其它老人,没有宇化家的人,即便是夜莺也依旧不可能带着钟城逃离中州城。然而他的这句话,却是骤然中断。

  因为就在此时,又一个身穿黑袍的人,从千叶关里走了出来。

  这同样是一个身材很瘦小的青鸾年轻学生,因为和林夕等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所以林夕等人第一眼便觉得陌生,然而这名瘦小的青鸾学生一头金黄sè的头,却还是让林夕等人在一个失神之后便想起了这人是谁。

  “宇化无极!”

  边凌涵忍不住出了失声的惊呼。

  ……

  那场和雷霆学院的对决,即便是这些年轻人告别无忧的青net,面临残酷战争的起始,但的确已经相隔得太过遥远。

  那时的雷霆学院还是鼎盛,但现在雷霆学院和仙一学院都几乎不复存在,所以参加过那一次对决的人,也已经极少会想起在那场对决里重创之后,便消失在他们世界里的宇化无极。

  林夕看着这名曾经斥责他们贪图享受,没有信仰的同学,想到那飘雪山岭中的那场对决,他的心中有些温暖,但想到此时并不是可以怀恋过往的时候,他便更加痛苦的轻咳了起来。

  “你不用出来陪着我们一起死。”他没有多想,便下意识的看着走近的宇化无极说道:“我虽然救过你,但你们宇化家保护我的家人,早就已经扯平。”

  “我不是为了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前几年相比,宇化无极的样貌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他看着林夕,却早已不再是看不起,不屑为伍的神情,而是充满了真正的尊敬。

  他对着林夕说了这一句,看着若有所思的倪鹤年,肃然道:“我出来是因为我是青鸾学院的人,还因为我也要为我宇化家的人报仇。”

  因为极度虚弱而脑袋不像平时一样清晰的林夕有些反应了过来,他想到既然宇化家的人出现,又怎么会只出现一名宇化无极…再加上此时宇化无极的话语,他骤然想到了某个可能:“你说什么?”他的身体猛然一颤,浑身的肌肉因为他这一下反应而近乎都要抽搐起来。

  “他杀死了祭司殿的所有人,在来这里之前。”

  宇化无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说道。

  所有人的呼吸又是猛的一顿。

  高亚楠原本苍白的脸sè变得更加雪白。

  “只是因为不想让祭司殿的人赶来参与这一战,所以你就杀死了祭司殿所有的人?”她看着倪鹤年,厉喝了起来,浑身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徐生沫的双手也异常的冰冷,在佟韦的那一箭shè出之后,还无法杀死炼狱山掌教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在心里痛骂那些祭司殿的老人,因为他觉得以那些祭司殿的老人的实力,只要来到这战场上,也依旧可以起到一些决定xing的作用,而现在,他才知道那些祭司殿的老人为什么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这里。

  他都已经无法再骂倪鹤年,因为他实在已经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语句来骂倪鹤年。

  此时,千叶关内的一些云秦官员和大莽官员之中的修行者心中却是更加寒冷,因为宇化无极说出的这句话,让他们想到另外一个事实。即便倪鹤年只要动用圣阶之上的力量,就必定会爆体而亡,但既使他一直将力量压制在圣阶和人对敌,他的感知却是大圣师的感知,他身体的反应和出手的度,依旧越所有圣阶,他体内魂力的总量,也远远的越圣师。

  所以现在的倪鹤年和炼狱山掌教,依旧是圣阶之中无敌的,除非必须逼他们动用过圣阶的力量。

  “噗!”

  林夕咳出了鲜血。

  想到那些曾和自己接触过的祭司院老人,他的心中充斥着的,已经不是无法和倪鹤年这种想法不正常的怪物无法沟通的无奈,而是充满了无穷的怒火和杀意。

  “我希望你学到了祭司殿的光明。”咳着血的林夕艰难喘息着,对着宇化无极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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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新的世间和审判(下)

  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想要最终看张平一眼,然而他却怎么都抬不起头颅。

  在以为已经登上炼狱山权力巅峰的时候死去,所以这名炼狱山大长老最后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憎恨。

  有些人死的时候很心安,有些人死的时候无悔且快乐,有些人死的时候,却是无比的痛苦和憎恨…那自己死去的时候,会怎样?

  张平看着这名站着死去的炼狱山大长老,心中莫名的出现这样的想法,然后他便更加冷漠的抬起了头,在心中说自己绝不会死,至少不会在这种时候死。

  他的身上涌起了黑烟和火焰。

  夹杂在黑烟里的火焰并不是黑sè,而是代表着炼狱山最高力量的紫红sè。

  他在这样的滚滚浓烟和火焰里,冷漠的看着chao水一样的炼狱山红袍神官。

  许多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惊恐的开始后退。

  “他只有一个人!”

  “乘着还没有这样的火魁出现,我们就可以杀死他!”

  “杀了他,为掌教和大长老报仇!”

  然而这样的声音,也不断响起。

  随着这样不断响起的声音,十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逼近了张平。

  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平ri里在炼狱山的地位并没有多高,然而在近百名炼狱山的核心神官在千叶关前死去,现在唯一的一名老炼狱山大长老又死去之后,他们这些人便已经成为了炼狱山里地位最高的人,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们的修为也和张平差不多,甚至有些还要比张平更高一些。

  一柄明显是仿制七曜魔剑的长剑先刺入了黑烟和火焰之中。

  蜂涌而至的紫红sè火焰将这柄长剑燃得通红,在顷刻间烧成了融化的金汁。

  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出了一声厉啸,手掌冒着青烟倒退。

  与此同时,另外一柄如同黑sè熔岩切割而成的粗糙长剑,也已经乘着这个间隙,如电般刺向张平的小腹。

  张平已经来不及出火焰。

  他只能用手挡向这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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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sè长剑落在了张平的手掌上。

  然而这柄长剑并没有能够斩断张平的手掌,相反喀嚓一声轻响,剑身被张平折断成两截。

  所有的欢呼声变成了惊呼,被折断长剑的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甚至惊骇得忘记了做任何动作。

  张平挥出手中的断剑,轻易的将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的喉咙割开。

  滚烫的鲜血冲击在张平身外的滚滚黑烟上,出好像无数飞蛾撞入火焰中的声响。

  第三名冲近张平身旁的炼狱山神官骇然的看到,一只漆黑的手从烟雾中伸出,抓向自己的心口。

  这名炼狱山神官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长刀横挡在这只恐怖的手前,然而在下一刻,他便只觉得自己心口一凉,感觉自己体内的所有热气,被抽出了体外。

  chao水般惊骇叫声响起。

  张平漠然的从这名炼狱山神官的体内抽出自己的手。

  那柄宽厚的鬼纹长刀碎裂成数片,坠落在他和这名炼狱山神官之间。

  汩汩的鲜血从炼狱山神官的体内涌出,他漆黑的手中,抓着这名炼狱山神官的心脏。

  这颗散着热气的鲜活心脏,兀自还在跳动。

  那些先前出喊声,冲近他身旁的炼狱山红袍神官身影全部顿住,身体都不停的颤抖起来。

  让他们彻底失去向前的勇气的,不只是张平这一双比炼狱山炼制的魂兵还要坚硬而不可摧的手,还在于,他们所有人都感知到了,在张平杀死那三名炼狱山神官的瞬间,那三名炼狱山神官身上弥散而出的魂力中,都有一些力量,被吸入了张平的身体之中。

  这种感知,就像是一头真正的魔王,在吞噬着死亡的寂灭气息,化为自己的力量!

  张平身后不远处的天魔狱原中,此时已然有火山喷般的妖兽气息涌现,让一些低阶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感知到了。

  “你们应该忠于我。”

  就在这时,张平出了声音,那一颗鲜活的,还在他手心跳动的心脏,在他的手中化成了燃烧着的灰烬。

  他的声音在此时,变得分外的威严。

  炼狱山红袍神官汇聚成的血红chao水开始不断的震颤。

  张平看着这些一时不敢上前的炼狱山红袍神官,毫无情绪的说道:“不要忘记,我是被掌教和六名大长老确定过绝对忠于炼狱山的人,而且不止一次。”

  他震落了手中燃烧着的灰烬,握拳,伸出了一根手指,点着那名站着死去的炼狱山大长老的尸身,冷漠而森寒的接着说道:“所以背叛掌教和炼狱山的人,不可能是我,而是这名叛逆!你们不应该质疑我,而应该绝对的忠诚于我!”

  有炼狱山红袍神官不由自主的跪拜了下来,表示臣服。

  然而又有一些斥责和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的魔变,明显远远越我们炼狱山的魔变。”

  “你的炼体之法也应该是在天魔狱原中得到。”

  “还有包括这些火魁!你能够控制这些火魁,却没有交给掌教,你对掌教隐瞒了太多事情,光是这些,都已经可以将你当成炼狱山的叛徒!”

  张平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事情,否则他即便能够御使火魁杀死炼狱山的所有红袍神官,这炼狱山便也变成真正的死火山,对于他便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于是他动步,朝着这些涌到最前方,斥责和反对自己的红袍神官们行去。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冷硬的心脏却是不可遏制的剧烈震颤起来,他的眼角也微微的抽搐起来。

  他感到了痛苦。

  因为在这些反对自己,忠于原先炼狱山掌教的人里面,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名苍老的炼狱山红袍神官。

  正是这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冒着生命的危险,告诉他已经被列在那一季魔变的名单上,并给了他可以决定自己是否要修行魔变的机会。

  这名苍老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就相当于送过他一条xing命。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张平的目光落在了这名苍老的炼狱山神官身上,他在心中痛苦的问了这一句。

  “对不起。”

  然后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看面前的这些炼狱山红袍神官,只是凭借感知,冲到了这些人的身前。

  有兵刃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远比一般修行者坚韧的身体也开始流血,然而因为身外包裹着浓厚的黑烟和火焰,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看不到他身体的流血,只看到一场残酷而迅的杀戮。

  他的身体穿行于这些反对他的炼狱山神官群中,一名名炼狱山神官在紫红sè的火焰下化为灰烬,一名名炼狱山神官在他漆黑的双手下变成一滩滩破碎的肢体。

  在又一头庞大的火魁从热河的热气中走出时,所有在最前方反对他的炼狱山红袍神官,都已经死去。

  张平站立在黑灰和破碎的血肉之上。

  他闭着双眼,缓缓的睁开。

  他受的伤也很重,甚至一些内脏都被刺穿,然而他依旧没有倒下。

  再也没有人敢出反对的声音,所有红袍神官都跪伏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将脸贴在黑sè的岩石和尘土上。

  张平从这些跪在地上的红袍神官中走过,如同走过一片血海。

  一头巨大的火魁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缓缓的走入了炼狱山那座最高的山峰,没有返回自己的洞窟里,而是走入了最高的那座黑sè神殿里。

  黑sè神殿里的红sè宝座已然不在。

  但这头巨大的火魁却是俯身下去,他坐在了这头火魁宽阔的背上。

  所有的炼狱山红袍神官开始汇聚在这座最高的火山下,再次跪伏在地。

  张平冷漠的看着这座空旷的神殿。

  从现在开始,他便是炼狱山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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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谈谈天,揍揍皇帝

  林夕走出了小院,没有再上马车,却是对着马车里招了招手,然后牵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高亚楠的手,沿着一条小道,往数里外的鹤山要塞走去。

  两个人都是身穿着普通的布衣,在田野间散步,看上去就和云秦寻常的情侣没有什么区别。

  吉祥从林夕的袖里跳了出来,跟在林夕和高亚楠的身后,在草丛里蹦蹦跳跳的。

  远处有一条傻傻的小黄狗居然不觉得吉祥有多可怕,欢快的跑了过来。

  吉祥很高兴的和这条小黄狗玩闹着,然后就连这条小黄狗都恋恋不舍的跟在了林夕和高亚楠的身后。

  在千叶关那场史无前例的盛会之后,整个修行者的世界都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整个修行者的世界都知道青鸾学院的传奇魂兵大黑已经毁了。

  然而倪鹤年也死了,炼狱山掌教也死了。

  在云秦立国前十年,张院长第一次带着大黑进入中州城时,这个世界还没有大圣师的存在,而在六十几年之后,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出现多了几名大圣师,却又随着大黑的消失而陨落。

  现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大圣师,尤其没有像炼狱山掌教这种可以动用部分大圣师阶力量的无敌存在。

  在千叶关之后,世间的修行者都已经默认,如果抛开林夕不计,那现在最强的修行者,反而应该是云秦那位面嫩的天才圣师南宫未央。

  在千叶关,林夕真正成就了将神。

  没有人再敢试着杀死他,同样,也没有任何和他敌对的修行者敢和南宫未央战斗。

  这是林夕和他的朋友们的时代,就像许多年前,坠星陵一役后,张院长的时代一样,世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鹤山要塞曾是云秦南伐失败、放弃千霞山的溃败之时,南陵行省北部战斗最剧烈的地方之一,一万从千霞边关撤守到这里的边军,在没有了任何粮食补给的情况下,负责替云秦大部断路,和接踵而至的大莽军队激战了三天,最终全部阵亡。

  在这种拥有厉害军械的冷兵器世界里,持续三天的战斗,已经无比的惨烈。

  建立在山谷里,以两座小山丘为两座墙壁的鹤山要塞已经彻底成了废墟,昔rì要塞的各种建筑,哪怕是碉楼也已经倒塌,最高的建筑物废墟也不过一间平房的高度,然而即便在经历过这样残酷战斗的地方,现在也已经变得十分平静。

  两侧的山头上长满了金黄sè的野菊花,一些折断的箭矢在野花和杂草从中,和一些干枯的灌木没有什么区别。

  一些大型军械碾压过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曾经的军营和防御工事区域,已经全部变成了草场。要塞城墙和建筑物的废墟就像是一堆堆矿场的乱石,在过去雨水充足的季节里,冲刷掉了血腥,长满了厚厚的青苔。

  有一株在战火里被烧焦的老槐树吐出了新枝,虽然在秋风里,新绿也变成了黄叶落尽,但只是依旧带着焦黑的树干上生出的嶙峋细枝,依旧可以让人感觉到新生的力量。

  槐树下坐着一个美丽的女。

  秦惜月一直都很美,连生气起来都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就连夜莺都说,秦惜月是她在中州城里见过的最美的女孩。

  而在经过了许多战火的洗礼,又随着修为的提高之后,在此刻的平静的山谷里,她更是像那天千叶关前的彩虹一样,有种新生的美丽。

  有些人的美丽总是会让人觉得缺少点什么,或是和人有着雷同,那是因为她们并不坚持做最真的自己,做别人希望她做的自己,最后就会变得像别人。

  秦惜月一直在做着自己,所以带着个xìng和自然的美丽,才像最真实而鲜艳的花朵。

  林夕和高亚楠走到了她的身旁,也坐了下来。

  “怎么想到一个人到这里来看看?”同样很美丽的高亚楠微笑着,看着秦惜月问道。

  “就是想一个人随便安静走走,然后想想自己的事情。”秦惜月也笑了起来,轻声道:“以往总是没有什么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总是想着军队打仗,总是想着要修行,要抓紧每一息的时间,尽量提升些自己的实力,现在总算有了很多可以挥霍的时间。”

  林夕也笑了起来。

  他很轻理解秦惜月的心情,因为这也是他和所有这些学院年轻人的心情。

  在炼狱山掌教这样的大敌死去之后,即便世上还有一些比他们更强的修行者,但已经用不着他们马上去追赶,用不着他们争分夺秒的去积攒可以对付他们的力量。

  “张平从炼狱山也传来了消息。”林夕知道对于秦惜月并不需要刻意掩饰,所以他很自然的说道:“我们战胜了炼狱山掌教,他也战胜了那名炼狱山大长老…

  他想要见你。”

  秦惜月转过头看着林夕,安静的说道:“他应该知道不管我们是否战胜炼狱山掌教,他的处境都会非常危险,我原本以为他会先行离开炼狱山,毕竟他有大长老的身份,想要乘着这段时间逃回云秦也会有很大的成功机会…我以为我会在云秦很快看到他,但没有想到他留在了炼狱山。”

  林夕和高亚楠只是安静的听着,因为他们知道这本身就是秦惜月在这里考虑的问题。

  “这么说他已经掌控了炼狱山?”秦惜月也没有什么停顿,微微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既然这样,如果他想要见我,也必须是要他来云秦见我,而不是我去炼狱山见他。”

  林夕点了点头。

  他明白秦惜月所说必须是张平回云秦见她的话的意思。

  张平能够战胜镇守炼狱山的那名大长老,控制炼狱山,便说明他也拥有了不俗的力量,张平可以作为炼狱山掌教一直留在炼狱山,也可以作为青鸾学院的学生,回到云秦,从张平的选择里,就可以看出他的态度,看出他是否还是以前的张平,或者已经变了。

  这是很理智的想法,只是这种理智让林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惜月不需要看林夕,就能够清晰知道林夕心中想着的是什么,她继续轻声说道:“我当然知道他很喜欢我,我和你一样选择信任他,只是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学院还是为了我,或者为了别的原因,我需要时间去甄别,任何人心里面的想法,总不能靠我们的猜测便去做判断。还有,就像冷秋语接受李开云一样,要接受或者喜欢一个人,同样也需要时间和一些感动,以及心跳的感觉。我并不能应允他什么,我只能说见到之后再说。或许他回来之后,我见到他还是没有特别的感觉,或者他现在和以前让我觉得有很大不同,看到他的瞬间我会心动,这都是未可知之事。”

  高亚楠和林夕也更清楚了秦惜月的意思。

  “感情这种东西,是双方的事。”高亚楠牵住了她的手,“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炼狱山那些带着高帽装模作样的神官,我看着都觉得像文丑丑,据说又到处都是火山口,乌烟瘴气,那种地方,我最多看个几天,过了几天肯定觉得没什么好玩,一天都不想呆。”林夕笑了起来,道:“那种地方哪里有和你在这里一起看花好,他肯定会迫不及待的跑回来。”

  “文丑丑是谁?”秦惜月也笑了起来。

  林夕笑道:“反正你想象一下最娘娘腔的炼狱山红袍神官是什么样就差不多了。”

  秦惜月想了想,笑了笑,然后看着林夕问道:“你和长公主谈得怎么样?”

  林夕说道:“她同意成为云秦的女皇帝。”

  秦惜月的眉头微蹙,即便她早有心理准备,但依旧觉得林夕的这句话太有震撼力。

  “就连她都对云秦皇帝彻底绝望了。”她想了想,轻声道:“云秦皇帝仗着真龙山,他绝对不会让出皇位的。而且去年秋祭,文玄枢反而帮了他,让他更加奠定了自己圣天的身份…他现在最大的依靠不是真龙山,而是他是先皇的儿,是云秦人认定的天。”

  “要扭转千百年来融于血脉的东西的确很难,就像我没办法扭转刘学青的观念一样,云秦的确有无数像刘学青一样的人。”林夕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郑重的神sè,他依旧笑着,说道:“只要我突破到了圣阶,我就随时可以去把他揪出来。”

  “想到有个皇帝在等着被我揍揍,想到我可以随意的修行而不用急着去做什么事情,这空气就真是多么新鲜,这世界就真是多么美好。”林夕又伸了个懒腰,一副“很二”的表情。

  秦惜月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从他的惫懒语气里,她也听出了一些自信,于是她忍不住有些惊讶的问道;“你难道能很快到圣阶?”

  “和海妖王还有炼狱山掌教他们的战斗,给了我很大的好处。”

  林夕认真了起来,道:“越是这种强者的压力,反而越是修行者向前的动力,光是最后自爆大黑…我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我的修为进境肯定会比你们想象得快一点。”

  “一开始南宫未央就预估我突破到圣师不用十年,现在又快一年过去…当然再用个两三年就真正突破圣师还是不太可能,不过你们别忘记我修了魔变。修到大国师巅峰,利用魔变拥有接近圣阶的力量,应该不用很久的时间。”但只是说了一句,林夕就又从认真变得有些不正经起来,“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去揍皇帝了。”

  这次秦惜月却并没有表示鄙夷,而是看了他一眼,道:“你忘记说了,你最可以利用的不是魔变,而应该是你的将神吧?”

  林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好像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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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敢和不敢

  冬天里,一名敌人向另外一名敌人学习修行之法,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一门剑术,一个宗门,是随着自己的逝去而彻底消隐在历史的长河里,还是出现在世间重新大放光彩,这对于一名修行者而言,却是很简单的选择。

  解还真也平静了下来,看着林夕道:“我昌剑阁之所以取昌二,是因为祖师是一名教人,他观符入剑道,我昌剑阁的这门暮光剑,究其道理,和仙一学院的天人剑的确十分类似。任何符纹,都是可以将修行者的魂力利用,吸聚一些天地之间的元气。天人剑和暮光剑的剑痕,也就像一条条符纹。”

  “天人剑的施剑,就像是真的刻符,而且以独特的施剑手法,可以将一部分力量长时间停留在剑痕里。然而我们的暮光剑是以飞剑的快穿行,在空中如同洒落一片暮光,实则是用飞剑快穿行,带起的一条条涡流,如同在空中形成符纹,形成剑阵。这种剑阵因符纹之间的力量互相激荡和引聚,可以带起比正常一剑更强大的力量。但这种刻于虚的符,自然不能持久。”

  微微一顿之后,解还真又饮了一杯酒,接着缓声道:“这种剑阵,自然是用于对阵修为比自己高的人时才用,以剑阵之力抵消掉对方更强的力量。可是修为越高的对手,感知越强,出手自然也越快。所以除非飞剑能够快到一定的程度,在对方一击过来之前,就能构筑出剑阵。”

  “我昌剑阁自有追求剑之法,但即便我修剑修了这么久,面对和我实力相差几的圣师,我还有信心能够在对方一击到来之前构出剑阵,面对比我更强的圣师,我却依旧没有任何信心。”解还真苦笑道:“然而不是对敌在纯粹的力量上强出许多的圣师,这暮光剑却又没有施展的必要。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我觉得我们昌剑阁的暮光剑,只是让一名圣师在望进阶大圣师的情况下,在圣阶中还有不断前行的希望,因为只要可以使得飞剑越来越快,还是可以凭借飞剑来阻挡更强大的力量。”

  “所以你是觉得你的飞剑还不够快,除非再快一些,才能用暮光剑来对付更厉害的敌手。”林夕点了点头,说道。

  解还真点了点头,他知道林夕是想学习这门剑道,他也很希望师门的这门剑道能够通过林夕的手绽放出耀眼的光辉,长留云秦史册,只是他从心底里也觉得林夕没有学这门剑道的必要。

  只是林夕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所以他想的方面和普通的修行者也不一样,于是再低头又思索了一阵之后,他又看着解还真问道:“其实说飞剑的快慢,也只是相对于强大的修行者的感知而言,相对于交手时分毫的差距导致的生死而言。其实任何飞剑在空中全飞行的度都很快,尤其要是在十数米的距离内…哪怕是你的飞剑和云秦最慢的飞剑同时一起飞过十余米的距离,其中的差距可能也差不了一寸两寸?”

  解还真微微蹙了蹙眉,认真道:“你说得不错,若是就像纯粹的赛跑,在短距离内的差别本身就微乎其微,同样构筑一个剑阵,所需的时间的确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我不明白你这么说的意思。”

  “我明白高手相争,哪怕差数分之一的时间也是差,但既然飞剑的快慢对于剑阵构筑的影响其实很小,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飞剑越快,抢的只不过是弱于对方反应的时间,只是能够多给自己抢到一些面对修为更高者时的反应时间。”林夕看着他,不急不缓的沉思道:“或者也可以换个方式说,如果能够精准的预判出对方的攻击什么时候到来,力量具体攻击哪里,那我前一些构筑剑阵,总是来得及的。这样对方就算比我修为高一些,也法直接用以力破技,用纯粹力量碾压的方法获胜。”

  解还真彻底明白了林夕的想法,他有些震惊,“从修行的道理上而言,这的确是可行的,对方的魂兵和或是力量在空中飞行,自然也需要时间,哪怕对方也是飞剑,要是能够精准的预判出对方的飞剑飞行轨迹,你也可以直接在你们之间便截住对方的飞剑。在力量震荡之后,对方也需要有重新控制飞剑的时间,你若是接下来依旧能够前预知对方飞剑的进攻轨迹,也依旧有可能再次截住。因为和对方飞剑碰撞的,并不是你的飞剑,而是你飞剑先前构筑出的剑阵的力量…但最为关键的是,有哪一名修行者,除非感知远远过对手,否则如何能够一直拥有准确误的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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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夕微笑了起来,他微笑着轻声说道:“我可以。”

  解还真的呼吸彻底的停顿,他陷入了更大的震惊里,然而他又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的确忽略了一点,对方不是能以常理而论的修行者,而是将神。

  “若是如此,那便的确可行。”想到昌剑阁的这门修行之法在林夕截然不同的思路之下有可能会震撼整个世间,他的呼吸就不由得急促了起来,“仙一学院将精巧的剑技称为雕花,如果真能准确预知对方下一步的动作,那你所要做的,也只要在空中不停的雕花,不停的雕出一个个剑阵,就像在身周不停的布下一朵朵透明的花,一张张透明的,对方的每一击过来,都已经有一张透明的在那里等着他。他的每一击都会落在你雕出的花里。”

  林夕笑得更加灿烂了些,他微微躬身行礼,“既然如此,就请解先生传授此门剑技。”

  “不对。”就在这时,解还真却是突然皱眉,道:“还有一个绝大破绽…若是对方现远攻不成,索性近身前来,你们二人之间近身相斗,你再快也不可能有施展暮光剑的可能。”

  林夕想了想,却是依旧笑道:“御剑者一般都是远攻别人,全力御剑时,才会如山如岳站立不动,一派宗师风范,更是让人觉得强大,但若是对方想要逼近身来,御剑者自然不可能死的,站着不动等人逼近,而且解先生你也想得偏差了…如果对方想要近身来战,那便也要不停的突破我雕出的一朵朵剑花才行。”

  解还真顿时愣住,一息过后,咔嚓一声,酒杯被他手中激荡的气息震得粉碎,“不错!”他激动难平道:“若是能够知道对方任何下一步的动作,那他即便前行,你也依旧可以在他面前布下一朵朵剑花。”

  林夕看着激动不已的解还真微笑道:“所以关键只在于,这暮光剑的威力,到底大不大。”

  解还真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很大。”

  ……

  林夕在悠闲的修行,深层次的挖掘着将神天赋的力量。

  一封从炼狱山最高神殿中出的密笺,也开始朝着云秦境内传递。

  中州皇城的真龙山里,那座阴暗的大殿里,更加瘦削和暴戾的云秦皇帝疯狂的扭着那名酷似长公主的宫女的身体,狂吼着:“为什么连她都要背叛朕!她怎么能够背叛朕!”

  “你醒醒吧。”被他的双手扼得难以呼吸的这名宫女却是讥讽的笑着:“是你先背叛了云秦,背叛了所有人,而不是她先背叛了你。”

  “住口!”

  云秦皇帝异常狰狞的嘶声道:“就算连她都背叛了朕,那又如何,朕还有数大军,朕依旧可以强行攻破青鸾学院,林夕依旧不敢到中州皇城来杀朕!”

  “那只是你自欺欺人的想法。”宫女更大声的笑了起来:“你可以下令,看看有多少军队还会听从你的命令,还有,你自己应该明白,林夕只不过是想给云秦姓过些安生的日子,还有,他应该也一点不急,因为在这真龙山里,每一天对于你而言都是煎熬。你只不过是一个只能躲在真龙山里的可怜虫。”

  整个阴暗的殿宇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云秦皇帝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一件事情,林夕永远法打败朕。”

  在许久之后,云秦皇帝怨毒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朕留着长孙氏的血液,始终是云秦的真命天子,朕接下来就做数有利于云秦姓的好事,朕倒是要看看,他想要杀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朕要看看,他能不能那么冷血,杀出一个天下。”

  ……

  中州城里,就连云秦皇帝自己,也只能看林夕敢不敢,也绝望的认为自己不可能战胜林夕。

  然而中州城里,还有一名年轻的权臣,却依旧没有觉得灰心而绝望,他依旧在想着有没有可能杀死林夕。

  这个年轻的权臣就是许箴言。

  当中州城的上空飘下冬天的第一片白雪时,他确定只有一个可能可以对付林夕,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离开中州城,因为他很清楚在千叶关那场盛会之后,青鸾学院在平静里,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而且青鸾学院更有时间去关注别的方面,像他这样的人,只要离开中州城便一定会被盯上。

  所以他连想要和林夕为敌的意图都根本不能流露。

  他也只能等待,等待着某个机会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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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成魔

  秦惜月在看着张平。

  张平也看着秦惜月,他在炼狱山中不仅已经忘记了怎么笑,甚至在见到这些曾经和自己拥有那么欢快回忆的人,他的心脏都似乎被坚硬的铁石包裹着,直到和秦惜月的目光正式对触的瞬间,他的心脏才不为人知的剧烈颤动起来。

  在林夕的声音消失之后,他微微垂下头,暂时不再触碰秦惜月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之后,他也并未回答林夕的问题,只是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边凌涵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她觉得张平的态度有些过于冷漠。

  林夕收敛了些笑意,看着张平,认真的轻声道:“我们只是想你真正的回来。”

  所有的人都明白林夕这句话中包含的深切情意和含义,也都明白林夕所说的回来,并不是指张平回到云秦帝国的疆域里。

  张平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了头,看着林夕,道:“我还需要回炼狱山一段时间。”

  林夕的眼里流露出一些真正的欣喜,他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张平有些疲惫的用手撑起了自己的头颅,他接着显得有些冷漠般的说道:“炼狱山还等着我去改变,有一些关押的囚徒等着我去放出来,还有一些奴隶,我要让他们离开炼狱山,离开奴隶和苦役的炼狱山要以何种方式存在下去,我还要边做边想…既然付出了这么多代价才终于得到了炼狱山,单纯的将炼狱山毁去,我会不甘心,至少要让炼狱山为我们做事。”

  林夕看着张平,说道:“你的想法没有问题,修行之法和修行之地没有好坏之分,既然张院长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青鸾学院,你自然也可以按照你的意愿改造炼狱山。”

  张平没有说话,却是伸手,从他座下取出了一个黑红色的金属箱子。

  然后他将这个方正的金属箱子,推到了林夕的面前。

  “这是什么?”

  林夕忍不住问道。

  张平看了林夕一眼,说道:“这是更强大的魔变。”

  张平说话的声音依旧平静而漠然,但这句话落在林夕等人的耳中,却是使得他们都是齐齐一震。

  林夕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

  他和高亚楠等所有人早就看到了巨辇旁兜在篷布里,沉重的呼吸着,且出恐怖的圣阶气息的火魁。虽然炼狱山里生的所有事情,唯有张平自己知道,他们也还没有知道张平如何杀死那名炼狱山大长老并夺得炼狱山掌教之位的细节。但即便是见到这样两头兜在篷布里的强大妖兽,林夕一开始也没有多问,因为张平在之前隐匿一些用于保命的力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然而听到张平的这句话,林夕却是沉吟了起来。

  在数息之后,他看着张平的眼睛,认真的问道:“我可以修习?”

  张平冷漠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道;“炼狱山的魔变是这种更强魔变的基础,能够接纳魔变的身体,便可以修行这种更强的魔变。”

  林夕看着他,温和道:“那为什么在千叶关之前不设法告诉我?你应该明白,如果我修习了更强大的魔变,战胜炼狱山掌教的机会可以更多一些。”

  “因为这里面是一些来自不可知之地的食物,只有有了这些东西的药力,才能修习更强的魔变。”张平说道:“也只有修炼成炼狱山魔变的人,才能够接纳这种药力。在千叶关之前,我并没有能力从天魔狱原的不可知之地里取得这些东西交给你。”

  想到刚刚自己的确有怀疑张平的成分,林夕想要道歉,但想着以自己之前和张平的关系,即便是互相之间有些质疑的问询,似乎也根本用不着道歉,于是他一时间便不由得有些微怔。

  张平也没有说什么,却是伸手伸入自己的领口,伸入自己的怀中。

  林夕有些愣。

  秦惜月和高亚楠等人也都忍不住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显然张平是要从衣内取出什么东西。

  只是张平现在已经是贵为炼狱山掌教,是什么东西,需要令他重视到如此程度呢,需要如此贴肉隐藏呢?

  张平的手从领口伸了出来。

  他的手里只是拿着一卷牛皮小卷。

  然后他将这卷牛皮小卷递给了林夕。

  林夕知道这看上去只是像密笺般的一卷绝对非同小可,于是他的表情不由得有些肃然,他接过了这卷牛皮小卷,然后小心翼翼的展开。

  只是略略的扫过了一遍这张牛皮小卷上的内容,他的脸色便顿时变了,双手也不自觉的紧绷了起来。

  一股股魂力气息的震荡,昭示出林夕此刻心中的震颤。

  “是什么?”边凌涵忍不住问道。

  林夕极其少见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张平,用有些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世上竟有这样的修行之法?”

  “既然云秦有融魂之法,能够吸取一些妖兽的力量,任何力量又可散化为无数不可感知的天地元气,那这世上曾有可以吸取修行者一些元气的修行之法,也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张平更加疲惫的用手撑着自己的头颅,说道。

  所有的人都从林夕和张平的这句对话中听出了什么,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更深的震撼里。

  “难道这是一门可以吸取修行者体内力量,化为己用的修行之法?”姜笑依忍不住震惊的出声道:“倪鹤年之前之所以中州城无敌,正是因为他能够强行用魂力贯入对手的体内,正是因为每个人的魂力都各不相同,无法接纳。一名修行者,怎么可能利用别人的魂力?”

  “未必是魂力。”张平垂着头说道:“魂力也可以是由更多细微的力量凝聚组成,这门修行之法便是吸取其中部分更本源的力量。”

  “当然…这种力量对于寻常修行者而言,依旧像一些东西一样既有毒,又有极大功效,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担。”微微一顿之后,张平接着说道:“但修炼过了真正魔变的修行者的身体,却是能够承受住一些不利的力量的侵蚀。而将大部分力量化为己用。也可以说,炼狱山的所有一切,包括以前没有的这最强魔变,实际上最终也只是为这门修行之法而服务的。这才是真正的‘魔’道!炼狱山申屠氏,只是昔日在天魔狱原得到了一些皮毛的欺世盗名者!”

  张平的这些话里,将炼狱山掌教这样无敌的人物,都称为欺世盗名者,听上去似乎极其的狂妄,但是对于此刻已经听出了这是一门什么样的修行之法的众人而言,却只觉得冷,觉得震骇,根本没有感觉到张平的话语里有丝毫狂妄的成分。

  “这门修行之法可以在战斗中直接汲取对方体内的元气?”姜笑依呼吸都有些不畅的看着张平问道:“直接补充为自己的魂力?还是作用于自己的身体,相当于提升自己的修为?”

  “一部分将会补充为自己的魂力,一部分会相当于提升自己的修为。”张平依旧没有什么感情般说道:“在杀死对方,当对方的意识消散的瞬间,这门修行之法才能汲取到对方的一些力量。就相当于在吞噬对方消散的意识一般。”

  姜笑依的脸色微白:“那不停的杀死修行者…便能相当于不停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张平点了点头,“道理上而言是如此,但我先前便说过,内里一些力量,也像是毒素,也需要身体能够承受。汲取到太多的力量也会死…所以这依然有限制,消化淤积的毒素般的不利力量,也需要时间。所以最终而言,这种修行之法,便相当于始终可以有一些提升修为的丹药在服用,不像我们青鸾学院,唯有到国士阶便再无可提升的丹药。最终便相当于修行度,是普通修行者的数倍。”

  林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手上的这份小卷上挪开,转过头看着姜笑依,苦笑道:“简单而言,如果说一般修行者顺顺利利的在各种战斗里一直活下来,能够活上二十年的话,差不多能够成就圣师了,但修行了这门修行之法的修行者,恐怕只要四五年,便能成就圣师。”

  听到林夕的这句话,不仅是姜笑依的面容更加苍白,其余人也是更加的心寒。

  如果说真是四五年的战斗,便能成就一名圣师,这是什么概念?

  这门修行之法,是恐怖到何种程度?

  “这门修行之法叫做什么?”秦惜月忍不住出声,看着张平问道。

  这是她在这里第一次出声,和张平说话,所以张平的身体也不自觉的微微一颤,身外有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波动,如涟漪般散开。

  “这门修行之法叫做成魔。”张平看着她,说道。

  高亚楠看了林夕一眼。

  林夕明白高亚楠的心意,即便心中还有诸多疑惑,例如外面那些跟着的云秦百姓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此刻他也和高亚楠一样,觉得应该是给张平和秦惜月一些独处的时间的时刻。

  所以他对着秦惜月和张平点了点头,和高亚楠等人退出了这座殿宇。

  整个赤红色的金属殿宇里,只剩下了秦惜月和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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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要求

  秦惜月没有闪避,然而张平的手却是顿住,落下。

  这只是很细微的动作,普通人甚至难以觉察,然而在修行者的感知里,这样的动作却已经非常的清晰。

  “我不想被施舍。”

  张平看着自己的指尖,说道。

  秦惜月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声音微低道:“谢谢你给我们一些时间。”

  张平沉默不语,缓缓后退,坐下。

  “还要多久的时间?”

  他声音有些空洞,像金属殿外的风声:“一生么?”

  秦惜月有些心痛:“你在炼狱山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你就像耗尽了你的一生?”

  “一场让人永远都不愿意响起的噩梦,醒都醒不过来的噩梦。”张平漠然道。

  “如果你愿意将我看成你接下来的一生。”秦惜月用了很大的勇气,咬了咬嘴唇,看着张平说道:“那至少两个人要能够像林夕和高亚楠那样,能够互相看得见对方的内心,能够互相读懂对方的内心世界。”

  张平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每个人都是林夕。”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秦惜月深深的看着他,她捕捉着张平的目光,也希望张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内心:“我欣赏林夕,但不等于我只可能接受林夕,我只是觉得两个人真正在一起,除了一些能够互相吸引的特质之外,还必须能够看得懂对方。你为了一份感情,敢于去炼狱山这样的地方,并能获得这样的成就,几乎所有的女子都会为这种勇气和这种情意感动,我也当然不会例外…你现在的修为和身份地位,同样也能让许多女子仰慕,若是你的故事流传在中州城里,我相信你走在中州城里,会有许多优秀的女子爱上你。但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看你,却是反而觉得有些陌生,比我们在青鸾学院里还有些陌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炼狱山的经历,让你即便是想要我接纳你,你自己却有着拒人于外,不想让人进入你内心的目光。”

  “还有你真正的懂过我么?”秦惜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微垂的双目,如瀑的秀自肩头滑落,微颤的红唇显得格外美丽:“你想要拥有足够高的身份,觉得这样才配得上我…然而你想过没有,早在学院开始实修之后,我便和秦家决裂,直到生了这么多事情,秦家也不认我,我也不再是秦家的千金。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不想听从我父亲的意愿,嫁给当时那些身份足够高的人。我要的不是身份和权势,我要的只是一个真正懂得我,可以让我开心的人。你现在成为炼狱山掌教,已经是难以改变的事实,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至少…我想要的不是一个困于过往里,让我都觉得更加陌生,甚至因为你的力量和我不能看见你的内心而甚至有些担心紧张和恐惧的炼狱山掌教。”

  秦惜月一直是个很坚强很自主的女子,然而过往这些年的事情积累在心里,此时她却是莫名有些委屈,眼眶微红:“是不是我这样的要求,真的有些太高?”

  张平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轻声说道:“我会试着真正的了解你,同时也试着让你了解我。”

  ……

  赤红色的金属神殿被白雪渐渐覆盖,变成了白色,和苍茫的大地融合在一起。

  雪地里的林夕和姜笑依等人早已经停止了打闹。

  看着从金属神殿里并肩走出的张平和秦惜月,林夕的眼睛里和心里都很温暖。

  虽然张平和秦惜月之间显然依旧有些距离,张平似乎依旧忘记了怎么去笑,然而两个人能够这样走出,在他看来毕竟是个很好的开端。每一次的久别重逢,都值得纪念和珍惜。

  张平和秦惜月走到了林夕等人的身前,然后很自然的,林夕和张平缓缓的离开了众人,漫步在雪地里。

  “怎么样?”林夕轻声问道。

  张平低着头看着自己不断没入雪中的双足,默然道:“我不如你了解她。”

  “不急,可以慢慢来。”林夕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是又充满了浓浓的感伤:“我和李开云就说过,好女怕缠,他没有放弃,虽然现在他没有在冷秋语的身边,但他却真正得到了冷秋语的心。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轻易放弃。”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远处的秦惜月,又看了一眼张平,有些感伤道:“越是想到李开云和冷秋语,我就越是希望你和秦惜月能够走到一起。”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一开始就是喜欢你,或者喜欢的是你这样的人呢?”张平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风雪,问道。

  这对于林夕是个很尖锐的问题,林夕微微一怔,然后他郑重的想了想,认真道:“即便是开始,也不等于结果…你连掌控炼狱山这样的奇迹都做到了,我相信只要你不放弃,你会真正得到她的心。”

  张平点了点头,缓缓转身,对着中州城的方向。

  他冷漠的看着中州城,然后说道:“李开云和蒙白,是我在灵夏湖畔最早认识的,也是学院里最好的朋友…狄愁飞虽然死了,但仇人里面,还有云秦皇帝。我想要再在云秦呆一段时间,看到他的末路之后,才回炼狱山。”

  “你想在云秦呆多久就呆多久。”林夕转头看着他,说道:“不过有你给我的这门‘成魔’,如果顺利的话,应该用不了太多的时间了。”

  ……

  白雪覆盖的中州城显得更加的雄伟。

  云秦皇帝站立在真龙山的宫殿里,背对着那名被他囚禁着的宫女,看着中州城。

  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喜欢在这名宫女面前说出一些外界生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这名宫女实在像长公主,或许是整个皇宫里,他的确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

  “一名青鸾学院的潜隐,成为炼狱山掌教?这是为了更加体现青鸾学院的强大?”

  听到他的这句话,宫女微微的一笑,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觉得这个消息荒诞不经,只是青鸾学院故意放出来的,但既然炼狱山会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你又怎么能够确定这消息不是真的?”

  “即便这个消息是真的,即便这是一次相见甚欢的久别重逢,那又如何?”云秦皇帝暴戾的转过身来,沉重的呼吸道:“有什么分别?”

  宫女丝毫不觉恐惧,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些:“看来你依旧不知道林夕不来中州城的原因,不过我至少知道,南边边关那些将领的反应,已经让你忍受不住这种等待和煎熬了。”

  “住口!”云秦皇帝的厉喝声又响了起来。

  宫女却是依旧没有住口,用可怜的目光看着他,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这样做一个皇帝,还有什么意思。林夕不站在你面前的每一天,你都在恐惧的煎熬里,你还要演戏,演不一样的自己…你有没有想过,林夕也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还不如交出皇位,真正的放弃你的野心,这样或许他会放过你。”

  “你说得对,朕的确忍不住了,朕的确不应该再演戏。”云秦皇帝厉笑了起来:“但他依旧不敢来杀朕…因为他知道朕的真龙山可以杀死他许多人。”

  ……

  林夕在桐林镇的后院里有一株普通的腊梅树。

  这株腊梅树后面的一间厢房里,却也生长着数根老藤,严严实实的裹着一件东西。

  在千叶关那场盛会之后,林夕不再需要刻意去隐匿自己的踪迹,所以甚至这个世间有不少人,知道他除了那些妖族修行者之外,还带着始终带着一件很隐秘的东西。

  但即便能够现林夕等人始终带着一件东西的人,也没有想到,这件东西会是一头苍老的海妖王。

  “你觉得‘成魔’也可以吸聚这种妖兽的力量?”

  南宫未央站在被藤木和寄居草遮得严严实实,就像一株老木的海妖王前面,看着林夕问道。

  在林夕走进这间房间时,她就已经明白了林夕的想法。

  “既然云秦一直都有融魂的修行之法,这便说明修行者和妖兽的魂力本身有些共通之处。‘成魔’这种修行之法既然能够汲取到不同修行者的一些力量,我想或许也有可能汲取妖兽的力量。”林夕看着面前的海妖王,说道:“这头海妖王光论魂力修为,比你还要强大,如果能够成功汲取到它的力量,或许我们便可以直接去中州城了…我可以试一试。”

  南宫未央早就听林夕说过,将神就是什么都可以试一试,虽然她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和以前很多时候一样,她听到林夕的这句话,便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算是化功大_法么?”

  林夕的长剑从他身后飞了起来,当洒落无数的暮光,无数朵透明的水晶花簇成一朵更大的水晶花,将他面前的海妖王包裹其中,当这头海妖王的生命最终消失的瞬间,感受着周围一股股飞旋着的天地元气冲入自己的体内,他忍不住微微的一笑,在心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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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飞剑对飞剑,光明对居留手

  云秦皇帝沉默的转身,穿过了宫门,走到了皇城的中轴大道上。

  这里毕竟是中州城,在云秦立国之前,在张院长出现在中州城之前,这里就是长孙氏的天下,所以即便林夕单独出现后到现在的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但他依旧不觉得自己会在这里输掉这一战。

  他微微的垂下头,在很多中州城的人眼中,似乎是自责和悔过的姿态,然而他看着脚底金黄色的砖石,却是在心中冷酷的想着,即便自己终究在这里死去,那么也一定要拖着林夕和青鸾学院一起死去。

  影子圣师站在宫门外,即便着背后有整个皇城,他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的靠山,看着平淡的望着自己的林夕,他的内心之中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只是他毕竟是圣师,他知道自己在这种决斗里绝对不能恐惧,于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了为自己树立强大信心的述说:“去年冬里,我败在你手里,只是因为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你有整个修行者世界里最强大的魂兵,另外一个原因,是你隐匿了自己的修为,将自己的修为故意限制在突破点,以至于我看轻了你的修为。”

  “然而你现在毕竟还只是大国师阶的修行者。”随着述说,影子圣师的表情也变得冷酷和强大起来:“大国师阶和圣阶,即便是大国师巅峰,距离圣阶的距离,依旧如巨山相隔,所以你不可能像去年冬里一样,让我对你的修为判断产生错误。所以今日,我不可能会败。”

  “如果就把这看成一场中州城里的寻常决斗,为了观众满意,的确可以多说些废话。”

  林夕笑了笑,道:“其实相比较中州城里这么多年走出的形形色色的圣师,你始终只是其中最不入流的一个,因为你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刺杀,像今日这种像阵前交战的场面,恐怕你都很不适应。去年冬里,你没有死,便应该老老实实的离开中州城,渡过你的余生,现在你还敢站在我的面前,你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影子圣师已经平静的心情又开始震颤起来,他可以感觉得出来,林夕的这些话,并不是说给他听,而是为了缓和一下外面那些中州城百姓的气氛。

  他不想再说话。

  他觉得再说下去,自己的信心便又会开始消融。

  于是他看着林夕,发出了一声厉喝。

  从他口中发出的劲气,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白线。

  一道枯叶般的剑光,由他的袖管中滑落,贴着地面,扫起了无数白雪,顷刻荡起无数蓬雪雾,隐匿在了这些雪雾里。

  白色雪雾四起,林夕却是依旧一动不动,处于这些白色雪雾的正中。

  一剑起而天下有雪,中州城街巷里无数观战的修行者,都是心中震撼,心想圣阶毕竟是圣阶,如此超脱世间的力量,似乎即便百名重铠骑士,也会被瞬间吞噬在这样的雪雾中,林夕未到圣阶,他又凭借什么,能够战胜这柄他口中鄙夷的圣师?

  让所有这些修行者更加震撼的是,一团团巨大的雪雾中,又好像有无数团白面被拉长,形成了无数条往外凸起的白色剑影。

  这些剑影,都是影子圣师的飞剑在其中快速穿刺形成。

  数百上千道白色的剑影,全部对着内里的林夕,就像是有上千柄的白色飞剑,悬浮在林夕的身外,谁也不知道哪一道才是真正的飞剑。

  所有街巷中观战的修行者都感觉到了剑意纵横的恐怖意味。

  皇廷供奉毕竟是皇廷供奉,许多平时居住在中州城里的修行者自有自己的骄傲,但此刻看到这样的千剑,他们却都肯定,自己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样的一剑。

  然而被这不知哪一道是真实的千剑包围的林夕,却只是微微的仰起了头。

  在他仰起头的瞬间,他背后的长剑在很多修行者眼中毫无道理的跳了起来,以极轻灵的姿势,在他身前空处疾速穿行,他的身前,在顷刻之间,也漂浮出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透明小剑。

  所不同的是,这些像一条条冰面上丝光一样的透明小剑,却都是真实的,都凝聚着真正的力量。

  在这些透明剑光在林夕的身前交织而成的一瞬间,他身前雪雾中某一条白色雪雾突然破开,那一道枯叶般色泽的飞剑,便从中射出,刺入了这无数条透明的剑光里。

  一片惊呼声响起。

  在惊呼声响起之前,影子圣师的面容就已经变得极其苍白,“嗤”的一声,他的右臂前再发一声裂响,体内原本已经急剧喷涌的魂力再强数分,枯叶般的飞剑,再次加速,以更决厉之势,往林夕的眉心刺去。

  就在他的这柄飞剑和第一条水晶般的剑光相触的瞬间,林夕面前所有这些纵横交错的剑光骤然一亮,也骤然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只是数分之一息的时间,便有无数丝的水晶小剑和影子圣师的这柄飞剑切割在一起。

  影子圣师想要疾行的飞剑被硬生生的割刺变缓,剑身上爆出无数条明亮的细小火光。

  汇聚于剑身的魂力冲撞,使得影子圣师体内的魂力都翻滚起来,使得他的身体都开始剧烈的晃动,然而他和许多观战的修行者同时发现,在这样的冲撞里,林夕的身体却是没有丝毫的震颤。

  “天人剑?”

  影子圣师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脑海中浮现出这三个字,然后他更加清楚和正确的骇然厉喝出声:“暮光剑!”

  林夕微微的一笑。

  他的飞剑已然再次在他的面前洒落一片片暮光。

  在影子圣师的厉喝声中,影子圣师枯叶色泽的飞剑带着无数细微烟花般的火光,从透明丝光的切割中传出,就像一条游鱼硬生生的冲破了渔网的捆缚。

  然而这柄飞剑周身的空间里,却是又已闪现无数透明的丝光。

  他的飞剑剑身上,依旧冒出无数的火光。

  在冲破一个剑痕带起的剑阵之后,他的飞剑又落入一个新的剑阵里。

  始终有无数透明的小剑,切割在他的飞剑上,阻隔在他的飞剑和林夕之间的空间里。

  影子圣师连破林夕的六道暮光,却始终无法控制飞剑冲出,再体内震荡产生的一口逆血涌到喉舌之间时,他知道自己已然不可能再行控制得住自己的这柄飞剑。

  在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之时,他骇然的放弃了自己的飞剑。

  他失去了凭依的飞剑,顷刻间在纵横的剑光里变成了飘飞的枯叶,被斩得到处飞旋,坠落在地。

  叮的一声,在他的飞剑插入雪中,坠落在地的瞬间,所有中州城里观战的修行者,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人都想到林夕必有把持,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林夕依靠的并不是学院其他的手段,而是纯粹以飞剑对飞剑的手段,直接击落了影子圣师的飞剑。

  影子圣师的飞剑落于林夕的身后。

  在许多道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林夕握住了自己飞剑的剑柄,然后开始朝着影子圣师前行。

  影子圣师下意识的退出一步,然而他无路可退。

  于是他再次振作起自己的精神,握住了自己袖中的一件东西。

  林夕的身影化成了流影,在数息的时间内,便已距离他不足十步。

  他的长剑在他的手中一震,似乎就要再次飞起。

  就在此时,影子圣师的右手从自己的袖中伸出,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只紫砂色的金属小手!

  这只金属小手只有云秦人经常用来挠背的“挠手”差不多大小,然而手指却是分外纤细优美,像是在虚空拈花。

  居留手!

  这是专锁天下飞剑,昔日居留氏的最强魂兵居留手!

  在将自己的力量涌入这只居留手的瞬间,原本站立在原地不动的影子圣师,双足也开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蹬踏在地。

  在他看来,只要利用这件云秦皇帝得自文玄枢的居留手锁住林夕的飞剑,林夕依旧不可能战胜得了他。毕竟林夕无论是在感知、反应速度和魂力的力量上,都根本无法和他相比。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黑色的小爪子,以有些阴险的姿态,从林夕的袖口中伸了出来。

  一团更浓厚的冰雾,瞬间出现在他和林夕之间。

  影子圣师一声厉叱,只是将魂力布满全身,依旧将居留手往前伸出。

  在他的感知里,林夕的飞剑已经欺近他的左侧,借着这冰雾的掩护,开始纵横的交织剑痕。

  “噗!”

  冰雾和密布于他身外的魂力撞击,使得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层白色的冰屑,与此同时,一团奇异的元气波动,却在他右手握着的居留手之中爆发,在他的魂力喷涌下,骤然收缩,铮的一声,就将林夕的飞剑牢牢的锁在掌心,金铁摩擦,爆出一团火光!

  成功锁住林夕的剑,在这种近身战斗里,便相当于牢牢锁定了胜机。

  即便林夕想退,以他的速度和力量,也可以死死的贴住,林夕根本不可能和他拉得开距离。

  在此刻影子圣师的下意识里,林夕只凭飞剑,而不带一柄小黑这样的弓箭,完全就是致命的失误!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却因为寒气的侵袭和内心涌出的寒意双重的影响而僵硬。

  因为他感觉出居留手就像是锁到了一件死物。

  林夕的力量,在居留手锁住了这柄剑之前,就已经脱离了这柄剑!

  他骇然的不知所以,也就在此刻,两道明亮纯净且耀眼的光束,从冰雾中透出,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的眼帘!

  他知道这是林夕将力量用在了光明上,然而他的身体还在疾行,按理林夕根本不可能准确无误的将光明打入他身体最薄弱的部位。

  也就在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的认识到,将神是根本不能用道理来理喻。

  在比祭司殿更为炽烈的光明的灼烧下,他的两颗眼珠中所有的液体瞬间干涸,凝固,甚至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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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雷光里,谁无敌

  “有胆量的话,你也和影子圣师一样,出来和我决斗?”

  这一句话在这样凝重肃冷的时候说,似乎有些轻佻。

  只是被疯狂的气焰所笼罩的云秦皇帝,却从林夕的这句话里听出了许多更深层的意思。

  一开始他将林夕到来逼他退位的消息传遍全城,引得半城空城,令所有中州城里的人,都聚集在皇宫前的这半城,然而林夕即便以简单暴力的方式开场,他都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民意所向,千万人一齐要上前杀死林夕的场面。

  林夕的这句话,已是隐隐的在嘲讽他不用再想裹挟中州城的百姓,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同时,林夕的这句话也已经让他明白,林夕对于秋祭击溃文玄枢的天怒,也已经有了自己一定的猜测,且林夕的这个猜测,无限接近真实。

  他原本认为自己对于林夕的愤怒已经到达了极限。

  然而此时林夕这样一句话里包含着的轻蔑和挑衅,却是让他体内的怒火,更加像春天里的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起来。

  “你很聪明。”云秦皇帝愤怒无比的看着林夕,冷笑道:“但即便是昔日的张院长,也必须借助我长孙氏的力量,才能完成他想要做的一些事情,你真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摧毁长孙氏数百年的基业?”

  林夕看着他,平静的说道:“摧毁你长孙氏数百年基业的,是你自己。”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你的面目也让朕由心的厌恶。”

  云秦皇帝转过了身体,沿着皇城异常宽阔的中轴大道,缓缓的前行,“如果你敢来杀朕,那你便进来。”

  “好啊。”

  林夕很自然的回答了一声,然后朝着前方的宫门走去。

  即便所有的人都已经彻底清楚了林夕的意思,但是听到林夕这样干脆的回答,看着他走向皇宫的身影,绝大多数人的脑海里还是根本无法接受。

  数十名云秦官员从皇宫城门里涌出,拦在了林夕的面前。

  “不要拦我。”林夕看着面前这些失魂落魄的官员,认真的说道:“你们拦不住我的。”

  这些官员大多都是文官,不是修行者,而此刻皇宫里的许多修行者听到林夕的这句话,却是身体都彻底的僵硬起来,他们知道林夕说的话是事实。

  先前林夕在大国师巅峰时,便已杀死了影子圣师,此刻他已然突破到了圣阶,而中州城里再也没有倪鹤年这样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一名修行者,能够阻挡得住林夕。

  “让他进来。”

  云秦皇帝在此时也发出了声音。

  在他的声音发出之时,所有这些阻挡在林夕面前的云秦官员也只觉得眼前一花,再转身看时,林夕已经穿过宫门,踏上了如纯金铺就的中轴大道。

  云秦皇帝负着手,远远的看着真龙山。

  他的愤怒渐隐,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开始真正的怀疑,难道将神意味着的真的是无所不能?

  然而他想到了自己完成过的某件事情,他的眼睛便微微的眯了起来。

  “将神也会死。”

  他微眯着眼睛转过身来,呼吸着皇宫里冰冷的空气,看着如同站立在一汪金色海洋中的林夕,在心中缓缓的说了这一句。

  然后他抬首望天。

  在他抬头的这一瞬间,一股磅礴的气息,从他的体内涌出,飞散在四周,沁入他脚下的金色地面。

  所有中州城里的人呼吸都已彻底停顿。

  无数细小的金色闪电,在他的身外雀跃而生,汇聚成一道粗大的金色闪电柱,以他为中心,冲上高空。

  在这一瞬间,云秦皇帝保持着绝对的警惕。

  他认为林夕会在这一瞬间出手。

  以林夕此时圣阶的修为,再发动魔变,即便只是用飞剑,也对他有着致命的威胁,甚至林夕的身上,或许还有学院其它厉害的东西存在。

  然而林夕依旧平静的站着,他那柄长剑,也依旧好好的停留在他的手中。

  巨大的金色闪电柱冲向高空,破开上空的云层,照耀得皇城的上空一片金黄,林夕的浑身也被染得一片金黄,在异常宽阔宏大,可以容纳九辆马车并驾齐驱的皇城中轴大道上,面对着这条闪电巨柱的他也骤然显得十分渺小。

  然而他依然平静面对,一动都没有动。

  中州城上方的天空,好像有一个神国在降临。

  所有中州城里的人们,都怀着和那年秋祭时一样震恐的心情,抬头看着天空。

  无数金色的雷云就像神将的金甲,也像天龙的龙鳞一样在空中泛出,然后乌沉沉的像一座座小山一样压下来。

  雷云的边缘,开始流淌出金黄色的雷光。

  一条金色的闪电,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一条之后是无数条。

  无数条如柱般的金色闪电,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

  信心和威严再次充斥在云秦皇帝的面上。

  在这样的雷光里,他感觉到了整个中州城的惊恐和臣服。

  他觉得在这样的雷光里,至少在他和林夕之间,这些再次感受天怒的中州百姓,自然会做出选择。

  一道金色的闪电柱落在了他的身上,如水一般的散开。

  无敌么?

  在这样的雷光里,我才是无敌的。

  他略带着快意的想着,望向林夕。

  林夕依旧站在大道的正中一动都没有动。

  就在他浑身流淌着如水般的金色闪电,望向林夕时,一条粗大的金色闪电,也正从空砸落,砸向林夕。

  林夕依旧没有动。

  只是他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金色的光彩,不是被外面的雷光闪耀的金黄,而是他的身体,在往外散发着金色的雷光。

  粗大的金色闪电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同一股金色的水流,浇遍了他的全身,沿着他的身体,冲击到地面,流淌开来。

  云秦皇帝等待着林夕被这一道闪电轰飞。

  然而这一瞬间的画面,却是连他做梦的时候都不会出现。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停顿。

  他的身体缓缓的开始颤抖,然后开始抽搐。

  “怎么可能!”

  在这样的雷光里,这名本应该到了最强大之时的帝王,像个被夺了糖果,又被人欺骗和殴打的小孩子一样,尖叫和哭喊了起来。

  ……

  天空里的金色闪电还在不停的落下。

  巨大的轰鸣声遮住了云秦皇帝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然而因为林夕凝立在皇宫中轴大道上的位置,从一开始到现在根本没有变过,所以在无数道金色闪电的交错间,越来越多的人们看到,林夕依旧平静的站立在那里。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林夕的身上也在闪耀着金色的闪电。

  大脑最为空白的,是看到这一幕的许多云秦官员,似乎他们所熟知的世界,在这一刻完全倾覆在了他们的眼前。

  很多人都彻底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跌倒在地。

  很多人都不明情绪的开始嘶叫,开始哭喊。

  雷光里,林夕平静的看着抽搐和哭喊着的云秦皇帝。

  他很能理解云秦皇帝此刻的心情。

  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和自己认定的东西,彻底的崩毁之后,谁的心理都会承受不了,就如他在鹿林镇醒来,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完全不见,发现自己完全被遗弃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时,他也曾这么歇斯底里的发疯哭喊过。

  而且打破云秦皇帝他的世界的,还是自己这个他最痛恨的人。

  云秦皇帝自认为最强大的武器就是他自己,就在于无数年下来,深植于这个世界人心中的观念。

  然而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同样也是林夕最后用于对付他的武器。

  林夕在先前最艰难的战斗里,都一直隐匿着的东西。

  “我要杀了你!”

  云秦皇帝在哭喊中看到了平静的林夕,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双手往前拍出,数条金色的闪电在他的身前凝成一股,撞向林夕。

  他的身体,也随着这条闪电,朝着林夕疯狂的飞扑而去。

  林夕平静的等待着数条金色闪电冲击在他的身上,流瀑般散开。

  然后他往前跨出一步,出剑。

  云秦皇帝的右掌,直接被锋锐的剑尖刺穿。

  在凛冽的剑气沿着手臂穿行,锋利的剑身继续切削着血肉,往前穿行,狠狠的刺向他心脉之时,彻底丧失了理智的云秦皇帝才在痛楚和直觉反应的双重刺激下略微的清醒过来。

  他体内的魂力不顾一切的从足底喷涌而出,将他的整个身体变成了投石车投出的石头,往后飞出。

  林夕的眼睛微眯,他的手脱离了长剑。

  但他体内的魂力却是汹涌的贯入这柄长剑的符文之中。

  他已经是真正的御剑圣师。

  所以他的剑反而比在他的手中更快!

  在真正的死亡威胁面前,云秦皇帝终于彻底的清醒过来,在剑光已经刺破他胸口的肌肤的瞬间,他的左手不顾一切的敲击在了从他右掌中穿过的飞剑剑身上。

  “咚”的一声闷响。

  林夕的飞剑被他这一击震飞出去。

  与此同时,他右手的半只手掌,也被旋转的飞剑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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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莫测的城

  中州卫的大部,此刻便在中州城外南郊驻地。

  在去年冬天,狄愁飞被林夕刺杀之后,中州卫的实际控制权,便已经移交到了许箴言的手里。

  只要这近十万中州卫不乱,不涌入中州城里,那今日林夕杀死云秦皇帝,不管引起中州城里多少的震荡,这种震荡也大多只存在于人心之中,整个中州城便不可能真正的乱起来,不会陷入无数的血腥冲突之中。

  许箴言并不是学院可控的人物,所以在林夕单独出现在皇宫门前时,秦惜月和池雨音等追随林夕的妖族修行者,以及一些学院的重要人物,便都已经去了南郊中州卫军中。

  中州卫已经没有圣师的存在,池雨音这些妖族的修行者对付成建制的军队又自有手段,所以即便许箴言和那些中州卫的将领有什么想法,那些中州军也绝不可能在林夕到达中州城之后进入中州城。

  高亚楠和姜笑依等人与包括徐生沫在内的另外一些学院重要人物却是去了雷霆学院。

  雷霆学院的某个山谷,便是云秦皇帝暗中培植私军的所在,控制住雷霆学院,即便今日云秦皇帝没有选择和林夕玉石俱焚,而是选择了逃离,那他在修行者世界里的绝大部分力量也被斩断,即便最终能够逃出中州城,也不可能再拥有多少的力量。

  对于种种的变局,学院哀牢后山的讲师们和林夕自有计算,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云秦皇帝在最后竟然会展露出那样的秘密,选择以那样的方式玉石俱焚。

  谁也没有想到,容家的高阶工坊里,竟然在制造着在千叶关的大战里出现过的圣阶金属傀儡!

  这绝对不是青鸾学院的某个疏漏,如果没有中州城里权势极高的人物的配合,没有外界某个强大的隐藏势力的安排和谋划,即便青鸾学院这六七天的时间里,都将绝大多数的注意力放在杀死云秦皇帝这件事上,容家工坊在制造独轮金属傀儡一些配件的事情,也绝对会被青鸾学院发现。

  在中州城里,能有力量配合,将消息封锁得这么死,且将青鸾学院的眼线全部剔除出去而不被青鸾学院发现的,便只有三个人可以做到。

  冷秋语的父亲冷镇南、容家的主事人容宗生,以及先前在外界的传言里,又已经卑躬屈膝的投靠了容家的许箴言。

  而外界的强大势力呢?

  即便此刻林夕发现的不是独轮金属傀儡,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在千叶关那场盛会之后,在张平御使着从天魔狱原中走出的火魁,一举杀死那名炼狱山大长老,而成为新任的炼狱山掌教之后,还能够对青鸾学院造成一些潜在威胁的,便似乎只有张平。

  所以边凌涵等人,才对张平有些顾虑。

  ……

  “去南郊么?”

  林夕艰涩的吐出了这几个字,他的嘴里充斥着说不出的苦意,似乎身体里一切令人难受的味道,全部涌入到了他的嘴里。

  不管他愿不愿意相信,此刻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指向张平,且不存在第二人选。

  原本在计划里,在他杀死云秦皇帝,在南宫未央彻底控制真龙山之后,便要直接进入云秦皇宫,主持大局,稳定朝堂局面的长公主消失在了距离真龙山已经不远的马车里。长公主在他和南宫未央的眼皮底下都出了事情,那他便不可能不担心去雷霆学院的高亚楠等人的安危。

  而且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如果真是张平,那张平此刻能够拥有的力量,有很多还是因为林夕给予他的信任。

  “千万千万不要是你…”

  林夕用力的咽下了泛到嘴里的各种难受的味道,在心里如同求救般的说了这一句,他竭力让自己能够像平时一样的思考,不去想更多可怕的后果。

  “不。”

  他随即用力的摇了摇头,看着南宫未央:“如果真是他…我们现在更应该留在中州城找他出来,而不是去南郊。”

  “为什么?”南宫未央紧蹙着眉头,看着林夕。

  即便她完全信任林夕,但所有事情,她也有着自己的看法和主见。在张平成为新任炼狱山掌教的这件事上,她在过往的时日里也并没有顾及林夕的一些想法,她还是动用着自己的力量,甚至湛台浅唐在大莽的一些力量,在不停的查着、审视着张平,直到她觉得张平足够信任,她才会放弃对张平的观察。林夕平时不去管她的事情,而且即便知道她所做的事情,他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和做事方式。然而即便她在动用着力量查着张平的一举一动,今日还是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而且此刻她还是失去了张平的踪迹,所以她认为这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她的责任。所以她此刻的心情,也分外的糟糕,她此刻认真的声音,甚至也带上了几分平时绝对没有的粗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认为张平最为在意的是秦惜月。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对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便只可能是秦惜月。”林夕看着显得有些粗暴的她,有些痛苦的说道:“但越是在意一个人,便越是会在意一个人的看法。如果真的是他…他都甚至已经不在意秦惜月的看法,不害怕失去她…那他怎么会第一时间去南郊?”

  南宫未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在这种时刻,她的思绪反而比林夕更快,更为清晰,她几乎马上看着林夕,说道:“所以他要去南陵,应该早就去了,他在今日还在中州城里,便说明他在中州城里,还要做其它重要的事情。”

  在南宫未央依旧有些粗暴的眼神和目光里,林夕缓缓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林夕,你这个白痴,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在犹豫和迟什么,你快醒醒啊!你再不清醒的话,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会害死很多人的!”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叫喊,叫喊得很多人都听见了。

  他的眼神更加痛苦,但唇角却开始变得冷硬。

  “要判断到底是不是他很简单,如果他依旧是我的朋友的话,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来见我。自然能够理解我此时的行为。”

  他又轻声自语了这一句,然后直接朝着面前的街巷,鼓荡魂力,发出了一声大喊:“张平,我要见你!”

  城西的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他的这句话,自然在口口声声里,在中州城中开始飞快的传递。

  “我们同时找他!”

  林夕的确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他轻轻的咳嗽着,对着南宫未央道:“在中州城里,动用朝堂的力量最快。让一切可以听命的各司力量和军队,挨家挨户的搜查,找出他来!找出长公主!”

  “用一切手段,尽可能快的将消息传递到南郊和雷霆学院!”

  ……

  中州城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么动荡过,中州城里的人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么慌乱过。

  原本在大部分云秦人心目中还算贤明,已有悔改之意的云秦皇帝被代表着青鸾学院的林夕杀死,而在他死去之前,所有的人赫然发现,他曾经暗算过所有云秦人最为敬仰的张院长。

  而在中州城里的百万云秦民众还在思索着自己要怎么做,还在思索着长公主是否彻底清白时,却又有消息传出,在林夕的安排之下,已经在前往皇宫准备主持大局的长公主,却又不知被什么人劫走,生死未卜。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张平是什么人,只是林夕在恢复平时的思考能力之后,放出的长公主被劫的消息是极其有效的。

  更多的云秦官员从巨大的悲恸、茫然以及难以抉择之中清醒过来,开始第一时间搜索长公主的下落。

  许多从清晨开始,便没有归家,没有吃任何东西的云秦百姓,也开始四处寻找有没有可疑的踪迹。

  “轰!”…

  一座座城门楼的大门不断坠落,冲击着大地,发出如闪电巨柱冲击大地一般沉闷而巨大的声响。

  整个中州城都在颤抖着。

  林夕和南宫未央站在其中一座城门关上的城楼上。

  所有的城门都已关闭。

  中州城已经彻底变成一座隔绝的城。

  内里的人再要想出城,便只有越过城墙,冲破城门守军的封锁。

  全城百姓搜索的力量比起任何修行者的搜索要更为惊人,然而林夕此刻的面容,却变得更为冷硬。

  因为直到此时,张平都没有在他的面前出现,也依旧没有张平传递来的消息。

  不仅是张平。

  长公主、许箴言、冷镇南、容家的数名重要人物,这些本应该在中州城里的人,却都似乎从中州城里彻底的消失了。

  这些人还在中州城里么?

  林夕看着这座人世间最宏伟的城池,看着那无数条街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然后他就在这座城门楼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冥想修行,补充魂力。

  因为他明白,此时他所能做的事情,便唯有等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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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雷霆灭 

  长长向上的山道石阶似乎永无尽头,伸入漂浮的山雾里。

  高亚楠、姜笑依、边凌涵、冷秋语便站在被云雾遮掩的山门后的广场上,他们身前,除了永远是一副不爽表情的徐生沫之外,还有他们已经许久未见的秦疯子等数名身穿学院黑袍的教授和讲师。

  雷霆学院一开始便是云秦皇帝为了压制青鸾学院而设立,包括外在的一切,雷霆学院自然看上去都不会比青鸾学院差。

  此刻高亚楠等人所在的这个广场都是用金色的砖石铺就,在广场的周围,都是金色的宫殿林立,将这个广场围绕得如同一个山谷。

  而在这个广场的尽头,依旧是一个山门,这个山门就像是一个通天的通道,穿过一个山体自然形成的天门,通往雷鸣山的最高峰。

  从广场的尽头到雷鸣山的最高峰,也依旧是各种建筑物林立,就像一个超脱世外的大城,或者就像一个依山而建的皇城。

  金碧辉煌,气势恢宏,这是雷霆学院的主韵律。

  如果没有遍地的鲜血和破碎的魂兵和尸首的话,所有站在这广场上,看着眼前漂浮过去的云雾,在忽有忽无的山风里,看着那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的人,恐怕都会觉得自己是行走在人间之上的天宫里。

  就和当年倪鹤年和一些皇帝座下的修行者想要接手仙一学院一样,虽然雷霆学院在秋祭里损失了不少高手,青鸾学院的人在实力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有压迫,自然还是会有反抗。

  在这个广场上,已经爆发了一次大的战斗,在高亚楠等人和徐生沫、秦疯子这些青鸾学院强者的身周,有数十名雷霆学院修行者尸体内流出的鲜血正在渐渐干涸。

  有上百名的雷霆学院修行者聚集在这个广场的一角。

  身穿淡金色衣衫的他们和身穿青鸾学院黑袍的这些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们这些人因为不想、不敢或者更多复杂的原因,没有选择以战斗的方式来阻止青鸾学院的人进入和接管雷霆学院,但其中大部分人的心里还是感到深深的屈辱。

  在这批人里面,徐生沫看到了昔日某个因学院之间的事而和自己有过争端的雷霆学院强者,看着这名雷霆学院强者充满屈辱的目光,他忍不住对着这人冷哼道:“夏副院长忍了这么多年,你们雷霆学院也压了我们青鸾学院这么多年了,我们青鸾学院本来就不应该被你们压着,现在被我们压一下,你们有什么不服气的?”

  徐生沫说的是事实,只是这些雷霆学院的人在沉默中思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这和以前一些比赛、学术争端上的胜负根本不同,今日的青鸾学院入主了雷霆学院之后,今后的雷霆学院,还会存在下去么?

  虽还未登顶,进入雷霆学院建在山巅的一些机密所在,但忠于云秦皇帝的雷霆学院人心已溃,今日青鸾学院进入雷霆学院的目的也已经完成。

  高亚楠和边凌涵等人脑海里面所担心的也只是此刻中州城的形势。

  她们也还不知道云秦皇帝最后竟然施展出了那样的融魂,已经死在了中州城百姓的暴|乱里。

  徐生沫的声音渐渐在广场上消失。

  一名身穿寻常云秦士兵的黑甲,面上却是罩着黑色金属面罩的人,却是陡然从上方的山门后石阶上走出。

  ……

  云秦皇帝始终对雷霆学院报以最深切的期望,且一手建立一个强大的学院,又足以证明他很强,或者当雷霆学院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又能让他证明云秦可以没有青鸾学院,所以在昔日挑选雷霆学院所在的时候,他也是选择了中州城方圆近七百里之内,最雄伟的一座山峰,雷鸣山。

  雷鸣山主峰很高,很雄伟,而周围的山峰却是连雷鸣山主峰半山的高度都没有,就像是俯首屈膝的臣子,跪伏在地。

  在青鸾学院的人正式进入雷霆学院,爆发数场战斗之时,雷鸣山主峰东首的一座低矮山峰的山林间,却是悄然出现了上千名身穿云秦制式黑甲的身影。

  看上去这就像是一支普通的云秦军队,然而这些身穿云秦制式黑甲的人,却全部都用黑色金属面罩遮掩了面目。

  为首的两人沉默的看着雄伟的雷鸣山,然后似乎他们等待的某个时刻来临,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取下了金属面罩。

  所有的云秦朝官都应该认识这两个人。

  容宗生和冷镇南,此刻林夕和青鸾学院已经在寻找着的这两人,不在中州城里,却是在这里仰望着雷鸣山。

  此刻真正掌握容家的容宗生面容十分儒雅,他看着眼前的雷鸣山,看着一些依稀可见的辉煌建筑,想到这座雷鸣山和雷霆学院,竟然就要永远消失在云秦,他的心中便不免有些感慨和震撼。

  冷镇南没有容宗生那么多感慨,他知道冷秋语此刻也正在雷鸣山里,所以他此刻在心中冰冷的想着,这样或许比起将来他和自己的女儿对敌,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杀死,或者自己被女儿杀死要好得多。

  “应该开始了。”

  容宗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说了这一句。

  只是随着他这一句的出口,平静的山林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震动。

  天地之间的空气,似乎往外轻轻的鼓胀了一下。

  这轻轻的鼓胀,便马上化成了一记难以想象的重锤。

  所有这片山林里,身穿云秦制式黑甲的人,包括容宗生和冷镇南在内,都根本无法站稳。

  无数股白色的气柱,从雷鸣山中升起,如无数朵白色的蘑菇,朝着青天飘去。

  矗立在天地间的整座雷鸣山,都在无比巨大,令人难以想象的轰鸣声中,像一个西瓜一样裂开,崩塌。

  无数沉重的山岩石块在崩塌滚落,无数巍峨辉煌的殿宇,在一瞬间倒塌。

  崩塌形成的烟尘,将整座雷鸣山和上方的天空遮掩,一圈巨大的尘浪,在山腰形成,越聚越大,变成一个不断扩大巨环。

  狂风将冷镇南的面孔都吹得有些扭曲。

  ……

  不知道过了多久,巨大的轰鸣声和崩塌声才开始停歇,跳动着的地面才开始恢复平静。

  容宗生和冷镇南的脸色都不可遏制的十分苍白,双手微微的颤抖。

  他们身后所有人都坐倒在地,眼中都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整座雷鸣山还包裹在尘焰里,但谁都可以想象,这座雷鸣山已经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身穿黑甲的人都不断的咳嗽着,有些人因为情绪波动太过剧烈,导致肠胃都在剧烈的抽搐,开始呕吐。

  他们看到自己的身上和脚下都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就连山林都看不到一丝绿色。

  他们还看到如房屋大小的石头,竟然滚落到了他们所在的这座小山的山脚下。

  谁都不可能在这样的雷鸣山里活着。

  就算是强大的圣师,在这样整座山峰的崩塌里,都恐怕没有任何存活的机会。

  他们知道雷霆学院里先前有许多青鸾学院的强者,然而为了要灭杀这些青鸾学院的强者,竟然是用整座雷鸣山,整个雷霆学院来陪葬?

  是谁采用了这样绝厉和狠辣的手段?

  到底又是谁,能够做到令一座这样的大山都崩塌下来?

  容宗生和冷镇南知道是用什么手段令雷鸣山和雷霆学院变成灭杀那些青鸾学院年轻强者和圣师的武器,也正是因为他们提前知道了,所以此刻他们面对如此的景象,还能够勉强控制得住心神,勉强站立着。

  “搜索所有的山林!不要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踪迹!”

  冷镇南有些变异的声音,在这片林地里开始响起。

  ……

  ……

  中州城的城墙上,林夕陡然睁开了眼睛。

  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南宫未央已经在看着雷鸣山所在的方位。

  整个中州城突然开始震动。

  所有城墙,房屋上的积雪都开始噗噗掉落。

  所有中州城里的人都听到屋瓦和屋里的东西在发出各种响声。

  然后所有的人都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巨大声音,从远处传来。

  所有中州城里的百姓都再次震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夕的双手微微的颤抖。

  就连南宫未央的脸色都开始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

  雷鸣山距离中州城太远,即便他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设法朝着雷鸣山传递消息,但此刻中州城里的消息却未必能够到达雷鸣山。他们也不可能知道现在雷鸣山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但距离这么远,他们却依旧能够感觉到这样的震动,听到这样的声音…即便不去想,都可以知道雷鸣山一定发生了十分恐怖的事情。

  ......

  天空中,出现了数道艳丽的光彩。

  林夕抬头看着这几道艳丽的光彩。

  来的是秦惜月和池雨音等妖族修行者,这便说明南郊的军队没有出什么问题。

  只是越是如此,就越是让那个猜测变得更加真实和残酷,让事情越是朝着他不想看到和难以掌控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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